京城。
秦展才下了朝,就有太监在大殿外面候着,说是二皇子在校场等他。这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未压低声儿,跟他一起下朝的大臣都听到了。感觉到周遭偷偷朝他望来的视线,秦展心里明白,看来这二皇子是铁了心要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到了校场,除了二皇子,竟然四皇子夏景行、六皇子夏景阳也都在,在场的人还有永安侯世子李錝。几人除了六皇子都一身骑马装,英姿勃发,气势昂然。只见他们手里正拿着弓箭在调试,前面有几个侍卫正在放置着靶子。
二皇子一见到秦展,便抬起弓箭,将手里的箭头对准了他。
秦展面不改色,恭敬向众人行礼。
夏景宇持着的弓箭并未放下,箭头始终对着秦展的脑门。
箭在弦上,拉得满满的,只要他一松手,就箭就会立即飞出去。领秦展来的是二皇子贴身太监元春,瞧着这架势,额头都被吓出了汗,生怕这二皇子一松手将箭射出去,这左相大人就得在校场当场丢了性命。
“二哥,就别吓左相了,弓箭无眼呐。”四皇子嘴角噙笑道,眼睛却只是盯着自个儿前面的靶子,手里还在不停调试弓箭。
望着秦展这张冷清没表情的脸,夏景宇觉得有些无趣。他缓缓松开了弓弦,将手里的弓箭随手就往旁边元春怀里一扔。元春双手抖了抖忙捧住弓箭,心里面长长吁了一口气。
夏景宇阔步走了过来,拍了拍秦展的肩膀,温和笑道:“走,骑马去。”
秦展沉声应道:“微臣身上还穿着朝服,恐怕多有不便。”
“那就可惜了,”四皇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默默不做声的六皇子。
他笑嘻嘻道:“今日二哥叫我们来,可是为了特意展示他刚得到的一匹好马,秦大人这么不给面子,二哥怕是要生气咯。”
“无妨,子墨今日不骑马就不骑马吧,不过我这新得的好马,得让你瞧瞧。”
片刻后。
“驾!”
突然一声马嘶响彻云际。一匹墨黑色的高头大马箭一般地从马圈的青石道里奔跑而出,二皇子骑在马背上,鲜衣怒马,怒马如龙。
“这可真是匹好马啊。”这回说话的是一直在旁未开口的李錝,看到好马他眼睛都不由亮了几分。他家里也养着几匹好马。这匹马双目沉静,稳重里透着股狠劲,一看就是经受了专门训练的好马。
“那就跑几圈。”
“说到骑马,”四皇子摸了摸自个儿的圆脸,笑嘻嘻道:“宫里面骑术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可是我父皇亲自夸赞的我长姐,我父皇说了,以我长姐的骑射本事,若她是个皇子啊,就没我们这几个儿子什么事了。”他看了眼秦展道。
秦展心里微微惊讶,原来公主还会骑射之术。他与公主做了这么多年的挂名夫妻,其实从未了解过她。
几人在校场外圈一番驰骋,只留秦展一人坐在校场中间观看。秋日的余阳晒得人有些头昏,站在秦展一旁的元春有些头脑发沉,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提醒自个儿现在可犯不得困。
这匹墨黑色的马一直领先。
“啧啧,二哥,你这马不错,过几日的武举比赛,定是你这马赢得比赛。”夏景行下了马,随意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一旁的太监。
夏景宇让人把马牵了回去,闻言只笑笑道:“既是武举的赛事,我们这些皇子最多就看个热闹。要是与那些寻常百姓武夫一起比赛,岂不是失了身份。”
“是,我说错了。”四皇子笑嘻嘻说道。夏景行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说话总是笑嘻嘻的,看上去人畜无害。
“说到武举,最近的文生科举一事辛苦子墨了。”
“为陛下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秦展恭敬应声道。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拍了拍秦展的肩膀道:“有左相这样的忠臣,想必父皇定是满意至极。”
夏景宇接过元春呈上来的弓箭,拉开弦直指前面的靶子,看了眼秦展道:“可惜我那皇姐命短,否则以父皇对子墨的宠信,怕是我们哥儿几个都得靠边让让了。”
“啪”!箭歪了一些,没有正中靶心,但离靶心也不过只差一枚铜钱的距离。
元春忙鼓掌喝彩。
又“啪”的一声,这次是四皇子射出的弓箭,正中靶心。
六皇子忙鼓掌喝彩,道:“四哥好厉害!”
四皇子那张圆圆的脸笑成一团,望着二皇子笑嘻嘻道:“二哥,这次我就运气稍微比你好一点,我们再比比。”
夏景宇目无表情地接过宫女递上的箭,转身,搭弦,拉弓,射箭,一气呵成,这次的箭终于正中靶心了。而且中的是四皇子夏景行的靶子的中心,夏景行刚射的箭被撞了出来,落在了草地上。
“四弟,看来这次还是二哥的运气要好一些。”夏景宇扯了扯嘴角笑道,他看了眼一直站在夏景行一旁的六皇子,开口道:“六弟,最近怎都不见八弟,母后可是念叨了好几次,说是很想念他。”
六皇子夏景阳与八皇子夏景明才是一母同胞所出的兄弟,二皇子这一问表面上是显得他与八皇子亲近,实则在警告六皇子,让他别忘了惠妃是皇后这边的人,他可千万不要站错了队。
“八弟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母妃就不敢让他出来玩了。”六皇子看了眼四皇子的脸色,才应答二皇子道。
“原来是生病了,”夏景宇瞄准手中的弓箭,连着拉箭,一连几箭,支支射中前面的靶心。“待我回宫,就让太医去看看八弟,这生病了就要好好看病。”
另一边传来几声喝彩,众人一看,原是永安侯世子李錝在那射箭,只见他三箭齐发,每支都直中靶心。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后面射出的每一支箭都直插前面的靶心,却没有一支箭脱落,可见射箭者臂力惊人。
“永安侯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四皇子微微眯眼,笑笑道。“说起来,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哥与永安侯三小姐的婚期了吧,恭喜二哥了。”
“等二哥我娶亲的时候再好好恭喜吧,到时候四弟可一定要多喝几杯喜酒才是。”
“二哥二嫂的喜酒,我哪敢不多喝。到时候就怕喝多了出丑,还望二哥不要生气才是。”
几人嬉笑说闹,一派兄友弟恭的和气景象。
“子墨你也来试试?”二皇子朝秦展扬了扬手中的弓箭道。
旁边伺候的太监忙捧来一把弓箭给秦展。秦展并未直接接过,先用目光描了弓箭一眼后才单手拿了起来。
“这弓箭是宫里特意为女眷玩乐做的,就算子墨你是个文臣,也能拉得开弓。所以你只管射就是了,至于靶,我让侍卫给你拿过来些,哈哈,这样总该能射中了。”二皇子笑道。
“多谢二皇子体谅。”秦展冷冷道,说罢就抬弓、拉弦、射箭,一气呵成。只见离了弓的箭如一道虹光飞过直中靶子,箭头不在靶心。
元春在心里莫名吁了一口气。
“哈哈,左相是文臣,会拉弓射箭就不错的,居然还能中靶,果然是文武全才啊。”这回鼓掌的是四皇子,圆圆的笑脸一脸喜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
秦展只当听不出,淡然行礼,道:“微臣献丑了。”
最近京城最热闹的事,莫过于武举考试了。
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是江湖中人还是身在庙堂,参不参赛都能看个热闹,对老百姓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热闹有趣。一时间,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都在议论这事。
尤其是赛马比赛,民间还有些赌坊私下里暗暗开设赌局,一些好赌之徒纷纷下注打赌明日的马赛会是哪匹马获胜。
次日,皇家校场一改往日冷峻肃穆的风格,到处彩旗飘飘,一大早隆隆的鼓声就响彻整座皇城。着装统一的依仗站队齐整,浩浩荡荡地将整个校场挤满。吉时未到,满朝文武列席等候,皇上还没到,各位大臣趁机相互走动拜访,平日里不在京城的官员们也难得与其他同僚寒暄上几句。永安侯作为京里的大红人,帐里的访客自然络绎不绝。永安侯爷应友人邀约,带着两个儿子出去与人比试比试了。帐内一时只剩永安侯夫人与两个嫡女在场。
“五妹,素日里你不是最喜这热闹么,今日怎么不见你多出去走动走动。”李秋雅今日一改平日里的素净穿着,打扮得华贵高雅,颇是有些皇家媳妇的气场。
李秋仪幽幽地盯着帐外某处看了看,良久才转过身来,轻声道:“不了,今天这种日子,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李秋雅正觉得奇怪,这妹妹平日里没少因为爱热闹闯祸,说话又向来心直口快,为此可没少得罪人。今日竟像是换个了人似的这般懂事,让她这一向劝和的姐姐有些不习惯了。
永安侯夫人看到小女儿这般懂事,倒很是欣慰,那次虽不知女儿究竟发生何事导致她心性大变,但既然嬷嬷说了女儿还是完璧,其他就都不是问题。永安侯夫人又看了眼大方识体的大女儿,更是满意得不得了,不由多嘱咐几句。“等会儿若是皇后娘娘宣见你,你可要注意些,切不可给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女儿知道,母亲放心。”李秋雅温声答道。
永安侯夫人轻轻地拍了拍两个女儿的手背,开口道:“娘亲现在就指望你们两个有个好归宿,别的就都无所求了。”
“女儿不信,难道母亲不想哥哥娶个满意的媳妇?”李秋雅抿嘴一笑,打趣道。
说话间,两名宫女从帐外走了进来,一手里托着装满糕点的盘子,一手里托着装着杏脯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