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农庄。
城静枫身穿一身烫煮过的白衣,拿着做好的显微镜观察培养皿中的菌落情况。
几日前,她带着自己的实验器材,和一众保护她的亲兵,从军营回到自己的农庄中。
一边按照资料中的方法,做出一个勉强够用的显微镜。
一边吩咐人将之前准备好的那间房喷洒消毒水消毒。
这庄子里的仆人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要把难闻的水洒在房间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让他们找发霉的食物,但是也都老老实实照办了。
在这之前,即使是身在军营,她也没有想过要制作药物,毕竟单单一个无菌环境就很难了。
这种入口的或是敷在伤口上的药物,和牙膏那种东西可没法比,要是内里有细菌或是别的杂质,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就很难说了。
不过现在……
城静枫将眼睛放到显微镜上,仔细查看那培养皿上的情况。
之前的菌种发酵已经花了八天的时间,即使她为了避免失败重来,做了许多份,但是光蒸馏,和用酒精喷灯高温消毒,即使保证了一时的无菌,但是没有紫外线光,无菌环境很难保持。
成功进入到最后一步的,一共也只有五组,若是都没有成功,石海他们可能就没有时间了。
她一组组看过去。
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
前三组看完,都没有看见她想要的结果,城静枫皱了皱眉,心道古法制取青霉素果然不容易。
可能这真的就是命吧。
她抱着遗憾的情绪,准备看完最后两组。
再次弯腰去看,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她,只见一个个清晰的圆环出现在眼前。
这个居然成功了!
好事成双,她没有想到在前三组全部失败的情况下,第四和第五组连着都成功了。
将制成的青霉素提取出来,城静枫看着这药剂,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看似成功了,但是药这种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等城静枫带着提取出来的青霉素回到军营,就感觉军中的气氛和她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戒备更加森严,巡视更加密集,变化最大的就是大家的表情,很是严肃。
还不等她到议事营帐,就看见几名亲兵闻讯而来。
一个个站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眶微红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军师找到办法了吗?”
声音中满是哽咽和乞求,仿佛她是最后一丝希望的寄托。
城静枫冷静道:“我确实找到了办法,但是也不能保证一定能痊愈,若是失败了,甚至有可能更快地死亡。”
魏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无比坚定:“用上!”
这几个亲兵也像是找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说道:
“对,用上。”
“不用的话真的是一点可能都没了,只要还有一点希望。”
等城静枫跟着他们走到了之前那个医帐,一掀开帘子才发现为何魏定会这样说。
上次她来的时候,虽然面色苍白,人很是虚弱,但是解完毒还能喝点粥。
但是现在一个个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不少人脸上泛着青紫与红色,交杂在一起,看着就像是病重垂危。
军医从外面撩开帘子进来,叹息道:“我这是在强行吊着他们的命,只有一人现在好了点,恢复了。”
城静枫看着空了的三张床,瞬间明白另外两张床的人是撑不住去了。
“你们先出去吧。”
听见她的话,魏定领着几人到帐外等待。
帐内帐外都一点声音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外面等待的人都感觉有点煎熬,不知军师在里面干什么。
那军医竖起耳朵,想听听看里面的动静,刚刚小步往门口的方向挪了几步,就迎面撞见帐帘被掀开。
军师还和刚刚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知是在里面做了什么。
他探头往帐内望去,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也和刚刚没有什么区别。
他本还想鼓起勇气问问,就听见军师的话传来,“好好守着,是生是死就看这十二个时辰了,时刻注意着。”
魏定交代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有事及时通报。”
“是!”
几人都进到房间里,只留下魏定和城静枫站在外面。
城静枫回头看了看营帐,对魏定说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看见更加密集的巡逻队伍,还有军中不同的气氛,城静枫问道:“是要开始打仗了吗?”
魏定道:“是的,前方探子回禀,呼延拓率十万大军在滇靳关集结,后方似还有异动。”
城静枫问道:“十万大军?匈奴竟然有这么多兵力。”
魏定望向远方:“匈奴人口本就不少,这呼延拓有当年那一场仗的威名,各部都相信他能拿下我,就像当年一样。”
明明话语中的内容如此沉重,但是城静枫却听出了魏定心中彭拜的战意和斗志。
她想起自己从农庄过来的时候,百姓们看起来都还好,并没有很紧张。
街道上的生意还是如往常那般热闹,来往的人群也没有减少的迹象。
在看见她路过的时候,依旧有不少人笑着朝她挥手,也有不少人朝她喊话,说自己的火炕有多好。
似乎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可能这就是魏定在边关多年给大家塑造的信心吧。
不过事关她的安危,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弄清楚,于是问道:“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魏定眼神中透出一股凶戾之气:“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防护的甲衣,也尽量在其它不是那么关键的部位,做了一些补充。”
城静枫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心惊了一瞬之后,很快就理解了,虽然魏定一直在她面前都是温和的模样,但能坐稳这个将军的位置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这毕竟是战争,虽说这样的手段有些毒辣,若是对敌人心慈手软,死伤的就会是己方的人了。
将这事情暂时放下,转而问道:“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说基本的对敌策略,比如将军打算如何用连弩战车?”
“自然是在两军交战前,先用连弩战车直接去他几层兵力,等对方踩着尸海冲上来了之后,两军相接,还是要看战场的情况随时应对,灵活多变,很难讲清楚。”
城静枫站定,抬头看向和她并肩而行的魏定。
魏定看她停下来了,也驻足。
城静枫看向魏定:“将军既没有更多的安排,不如将这连弩战车的指挥权交给我。”
魏定瞳孔一缩,面色严肃了起来,也看向她认真道:“战场凶险,危机四伏,军师不曾习武,可万万不能以身涉险。”
两双眸子里此刻都印着对方的身影。
城静枫解释道:“我对自己的武力有认知,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我可以在城墙上用光引和旗语指挥,定能让连弩战车发挥最大的威力。”
魏定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想到城静枫的才能,还是问道:“战时用旗语指挥乃常事,光引为何物?”
城静枫将随身带的小镜子拿出来,对着天空上的眼光一照,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束光。
“若是天晴,我就用这光引,若是没有太阳,我就用旗语。将军出城迎敌,我在城墙上站得高看得远,其实能更好的指挥连弩战车进行远攻。”
城静枫看魏定有所动摇,乘胜追击道:“我给边关织出的那个网,将军可没有忘吧。我能很快的算出他们的弱点,对我们最有利的攻击点,也能精准的破坏他们的阵法。”
魏定慎重道:“事关重大,我会考虑的。”
城静枫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轻松道:“将军可别考虑太久,若是能成,还要给我留点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记下光引和旗语要多久。”
魏定听她这般语气,也笑道:“军师就这么肯定我最后会同意吗?”
城静枫笃定道:“因为将军想要赢。”
夜幕降临,秋天的风席卷了整个军营,带来一丝丝凉意。
大多数人都已经在睡梦中,除了正在巡逻和守夜的士兵。
在军营的一角,一盏灯火还亮着。
在安静的军营中,内里传来激动的声音。
“醒了!”
“石海哥,你感觉怎么样?”
“额头上的热退了!这脉象也强健了不少。军师那会儿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快去通报将军。”
其中一人激动地赶往将军营帐。
却不料看见他正口吐白沫,惊呼:“将军,你何时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