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上流社会里,谁没去过盖茨比的派对?
收到钱,伊莎贝拉的心里才踏实起来。
既然定稿了,接下来要打版和寻找适合的面料。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在罗彻斯特的布料行买那种质素不上不下的料子,不然实在对不起这条裙子的价格。
最好的高级面料商和工坊都在法国,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去欧洲的好时候,得等战争结束,所幸伊莎贝拉知道那不是遥遥无期,在那之前她只能在国内寻找口碑好的面料商。
不过就算能去欧洲,伊莎贝拉也买不起那里的高级面料。她以前认识一位香奈儿的采购员,她告知香奈儿家的高定礼服所使用的顶级面料的价格可以高达一码数万欧元——如果是那种世上仅有一匹的古董面料。
这也是为什么香奈儿的高定礼服的价格比其他品牌都高出一截的其中一个原因,每套礼服的配件都来自世上最顶级的工坊。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例子,但就算不是古董面料,一般的高级面料也不便宜,这在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都一样。伊莎贝拉所追求的质感要接近高级面料,所以别看她卖一条裙子就能赚三、四百美元,好像很好赚的样子,其实她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因为时间和材料的成本都太大了。
高定礼服不是随便说说的,现在的伊莎贝拉没有资本去制作高定,故她的衣服只能是“私人定制”而不是“高级定制”。
她明白任何生意的起步都一样,初期的投入很大,但只要经营得好,慢慢就能回本了,因此耐性是必要的。
生活忙碌而充实,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你最近好像很忙。”早餐时,老夫人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伊莎贝拉咀嚼的动作一顿,把食物咽下去了,再说:“嗯,我在之前的舞会上获得了一些灵感,这几天在试着制作新的礼服。”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频繁的外出,但老夫人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追问下去。
伊莎贝拉意识到什么,抬头打量她的面色。老夫人注意到她的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冲她露出“天真”的笑容。
伊莎贝拉:“……”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毫无疑问,是玛丽泄漏出去的消息,伊莎贝拉不怪她,她知道那孩子不会说谎,所以在请她保密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夫人会从她的嘴巴挖出自己的秘密的心理准备,恰好可以借此试探老夫人的态度。
然而这些天,老夫人都没有找她问话,证明她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这对伊莎贝拉而言便足够了。
伊莎贝拉边吃边看报纸,上面全都是战争的消息——俄罗斯因为十月革命而退出了战争,美军派出越来越多的部队到欧洲战场,开始对目前的局势有所影响,这让德国开始紧张,把军力集中在西线,对他们来说唯一胜利的可能性就是在美军完全投入战场之前先打败英法。
总言之,战争已经来到白热化的阶段。
伊莎贝拉的历史不太好,很多关于一战的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是此刻看着报纸,见到这些曾经遥远到只能在书本上阅读的历史竟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发生,有种神奇的感觉。
她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
下午,布兰登太太带着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来访。
“……非常感激你的好意,但是我恐怕我不能接受。”
伊莎贝拉盯着她的脸,忽然道:“你的丈夫打你了?”
布兰登太太立即下意识地别开脸,把脸上的瘀青藏起来:“……你误会了,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但是她的眼神黯然得并不像“只是摔了一跤”。
想到昨天的事情,布兰登太太实在
没办法对伊莎贝拉坦白。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向丈夫提出想加入伊莎贝拉的工作室的事情,醉醺醺的丈夫一听,大发雷霆还出手打了她。
他不知道“布朗特”这个姓氏,他觉得妻子要放弃稳定的工作跑去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事是一个愚蠢而且不能接受的决定。
——“什么工作室?别做梦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人家只是想要骗你这个蠢女人的钱!”
——“你没了这份工作,谁给我买酒?!”
初初结婚的时候,她的丈夫不是这样的,可是自从他酗酒之后就性格大变,喜怒无常。
伊莎贝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起来。
“我很遗憾,真的。”她沉重的说,“我认为你拥有自己作决定的能力,如果你下定决心,我愿意跟你一起说服你的丈夫。”
布兰登太太一愣,她真的可以违背丈夫的意愿么?
她乃至身边的人都认为女性嫁给了丈夫之后就会变成他的财产,所以就算丈夫打她、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抗。
自己作决定,哪有这么容易?她明白伊莎贝拉的好意,但这位大小姐并不了解她们的处境。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布兰登太太挤出一个笑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伊莎贝拉不清楚布兰登太太家里的状况,所以不好强迫她或者评论什么,可以做的只有表达自己的支持。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她说。
……
接下来的一周,伊莎贝拉离开罗彻斯特去到该州的最大城市明尼阿波利斯,然后跑到隔壁威斯康星州的密尔瓦基,再往下跑到芝加哥,总算找到想要的面料。
其次,她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商家,希望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不用再东奔西跑,而是由他们把样品送到家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的行程过于紧密的关系,回到罗彻斯特之后她有点不舒服,整个人软弱无力。
她以为只要休息一天就会没事,但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来大姨妈了。
在一个没有姨妈巾和棉条的年代!
每个人来大姨妈之前的反应都不一样,有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伊莎贝拉通常在经前几天会肚子痛,但是她忘了这不是她的身体,所以经前反应也不同,直到睡醒感到有一阵湿意,才发现来大姨妈了。
原主以很原始的方法来解决月经的问题,就是用棉絮和布制作一个布袋,充当卫生巾。
但是试想像,把一个布袋放在下面?那得有多不舒服啊,难怪每次一来月经,原主就一连几天躺在床上等月经结束。
她问玛丽当她来月经时怎么解决,女仆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就、就用布啊……”
伊莎贝拉:“……”
真是相当的简单粗暴。
但事实上,现时大部份的女性都跟玛丽差不多,用布或者其他吸水性的材料垫在下/体,也会在裙子之下穿卫生围裙,即是把棉布用别针固定在橡皮垫上,然后围在腰部,实在是很不方便。
伊莎贝拉不记得什么时候才有姨妈巾,可是她也不想每次来大姨妈就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想着伍德女士的礼服的工期很充足,便开始研究并自制姨妈巾。
她试着把棉花压成一团并缝在纱布上——因为没有自黏式背胶,她只能就地取材。
但是她发现普通棉花的吸水性比现代的姨妈巾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时常都要更换,消耗量大,显然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因为战争期间像棉花和绷带之类的医疗用品的需求十分庞大,时常会短缺,她不想把家里的所有存货都用完。
更别提
其他的问题了,比如表面不亲肤、容易走位和侧漏……
不过伊莎贝拉并未就此放弃,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她发现在一战之前已经有一种叫“纤维棉”的材质,吸水能力是棉花的五倍,但就跟棉花一样非常短缺。
目前是弄不来这种东西,她只好暂时作罢,认命的用布袋先垫着,拖着软乎乎的身体回去做衣服了。
……
路易斯维尔的某幢豪宅。
“富兰克先生,感谢你在忙碌之中抽空一起共进晚餐。”
说话的贵妇人叫史密斯太太,史密斯家的富裕在路易斯维尔的上流社会中也排得上号,仅次於费尔家和伍德家。
富兰克自嘲道:“忙碌?相反,我最近可清闲了。
史密斯太太眼睛一亮,她邀请富兰克的目的当然是想跟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找他定制礼服呢,要知道这年头有名气的设计师非常抢手,富兰克有一批固定的客户,多是东岸那边的贵妇,不是贵宾找他定制礼服一般是要排队的。
她按捺内心的兴奋,旁敲侧击:“可是你不是要为伍德女士定制晚装吗?”
来自纽约的设计师脸色一冷:“她聘用了一个叫希莱尔的设计师,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史密斯太太愣了愣:“我倒是知道这个人。”
“哦?”
史密斯太太把舞会的事说给他听,富兰克听完眉头紧皱,神色不悦:“就因为一条裙子,她决定聘用一个从乡下来的设计师?”
“但是那条红裙的确非常好看。”史密斯太太看富兰克的脸色立马黑了几分,连忙补充,“当然不及你的好看。”
“哼,也不知道那裙子是不是他亲手设计的,要从欧洲买来一幅设计图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并不是只有富兰克才有这样的怀疑,包括史密斯太太在内的贵妇及名媛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即使她们认为那条红裙很惊艳,但“希莱尔”却查无此人,正如富兰克所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大减少了她们的信心,所以除了伍德女士以外没人真的会找他订造衣服。
在她们看来,还是像富兰克这样的知名设计师更有口碑。
设计师这个职业出现迄今才半个世纪,而一个好的设计师是要熬出来的,他们都集中在巴黎,自然优先为法国人服务,除非你真的超級有錢,就像赫赫有名的布坎南家族,否则美国人要请一位巴黎设计师定制衣服至少要等上半年,因此像富兰克这样有名气的本土设计师非常抢手。
史密斯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史密斯太太掩着嘴巴笑了,“伍德女士的晚会我也会出席,不如你为我设计一套晚装?到时候会来很多记者,这不是一个证明你才是美国最好的设计师的大好机会吗?”
“下半辈子都要在这样的一个丈夫身边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可不是么?明明布兰登太太心地那么善良,上次还免费给我的小儿子修补衣服呢,怎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从这些对话,伊莎贝拉大概得知这位布兰登太太的家庭状况如何。
很可惜的是,就如那两名妇人所说,布兰登太太被捆绑在丈夫的身边,因为女性目前还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丈夫还在世,就一直被婚姻束缚着。
不仅不能离婚,她们还没有选举权。自上世纪中叶开始就有声音提出妇女应该拥有选举权,可是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没有落实相关的修正案。
要不是战争令女性的社会地位提升,她们的权益开始被关注,相关的修正案才正式获得政府的重视,有了落实的可能性。
在伊莎贝拉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妇女运动争取回来的。
她进去的时候女裁缝正在工作,她打量了几眼,虽然只是普通的衣服,但能够看出基本工非常扎实。
她直接把设计图摔给布兰登太太让她打版,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一个从未没有接触过礼服的人,光凭一幅设计图是很难弄明白它的版型。别说是平面的图画了,就算她把实物扔给一名坊间的裁缝师让他打版,都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在布兰登太太把做好的纸样给她看时,她心里惊讶极了。
所谓的版型,其实就是根据穿着者的尺寸用纸张制作出的纸样,或者叫裁片,剪裁布料的时候要按着这些裁片的形状去剪,可以说一件衣服的成败就取决于这一步。
布料剪裁得不好,就算裁缝工夫出神入化也没有用,做不出设计师想要的版型来。
设计师的工作是画出平面的服装设计图,而打版师的工作就是将平面的图画变成立体的衣服。
对于初次接触的衣服,没有敏锐的触角是不可能做出它的版型来。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伊莎贝拉认为打版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算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衣服,但只要看一眼,就能把衣服的每个部分都拆解出来。所以衣服就像机械一样,由不同的零件组成,纸样就是这些零件,可以砌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布兰登太太诧异的看着伊莎贝拉,心里划过许多心思。
“请问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布朗特。”
她一道出自己的姓氏,布兰登太太便知晓了她的身分,原来是布朗特家的大小姐。
“布朗特小姐。”布兰登太太深呼吸,“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设计图上,却答非所问:“这幅图是我画的。”
布兰登太太猛然抬头——是她画的?!
“……你可以证明吗?”
别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先不说设计如何,光论画工就能明显看出画者的功底很深厚,肯定是有些年资的,怎么看都跟面前这位大小姐扯不上关系。
伊莎贝拉伸出手,布兰登太太立即意会,递给她一支笔。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白纸上落笔,那只白皙的手彷佛在创造奇迹般,一笔一笔娴熟的勾出衣服的轮廓。
一模一样的笔迹。
“你还要我画下去吗?”
“……不用了。”
这下,布兰登太太看伊莎贝拉就像看怪物一样。
这位布朗特小姐看起来才刚成年,就能画出这样成熟的设计图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不知道你对制作礼服有没有兴趣——”伊莎贝拉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女裁缝心跳加速的话,“我在成立一个专门做私人定制礼服的工作室,而我需要有经验的裁缝师。”
她向布兰登太太坦白自己就是设计师本人倒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到将来有机会一起共事,这个秘密早晚都要曝光的。
上流社会的人将她视为身分比自己低下的人,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有保留,浅白的说,就是戴着一副有色眼睛看她,那不如少说几句,省了解释的力气;布兰登太太恰恰相反,在她眼中的伊莎贝拉身分比自己高,自然是不太敢质疑的,看见她即场画稿,更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
要是她在伍德女士面前做同样的事情,不见得能立即获取她的信任。
布兰登太太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那可是礼服,比她现在做的高级多了,就不心动就是骗人的!
但问题是,她真的有这等资格吗?
“我很感激你的赏识,真的。”她低头苦涩的笑了,“但
是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跟礼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当我站在这里向你发出邀请,你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伊莎贝拉扬眉,“还是说,你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布兰登太太忙道:“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是人材,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性别如何,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女裁缝满脸错愕。
男女平等,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概念。而说话的人满目平静,彷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布兰登太太便知道,这不是说来打动她的漂亮话,布朗特小姐是真的这么认为。
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对伊莎贝拉有几分尊敬,与身分无关。
她郑重的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保证。”
“那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伊莎贝拉也不急,伍德女士的礼服她一个人便可以处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她一个人的工作效率有限,如果要在短时间里累积名气,必须提升生产速度。当然,重质不重量是一个道理,但如果你一个月里只能接一、两笔单子,别人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你有空?在那之前,她们早就去找别的设计师了。
布兰登太太虽然没有高级时装的相关经验,但她有天赋,而伊莎贝拉一向很欣赏自力更生的女性,也不介意教她,前提是她得同意。
……
康科德。
乔·马奇收到了一封来自明尼苏达州的信。她一看见上面的字迹,甚至等不及回房间,当场就把信拆开。
亲爱的乔:
你的剧本很有意思,我想它在舞台上的呈现效果定会非常精彩,毫无疑问地孩子们很喜欢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很遗憾听说梅格和艾米吵架了,但我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尤其是在马奇先生参军这个艰难的时刻,你们更要团结一致。对了,你还记得尼克吗?我的好朋友?他也参军了……
前些天我去路易斯维尔参加了一场舞会,认识了一位像小说女主角般的朋友,也许可以成为你的小说的素材……
如果情况许可的话,说不到我可以在圣诞节前来探望你们。另外,请替我问候姨妈。
你的,
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说她可能在圣诞节过来看我们!”乔尖叫。
艾米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乔身边:“真的吗?!她还说了什么?”
她们的声音吸引了正在做针线活的梅格和看琴谱的贝丝的注意力,四姐妹堆在一起阅读伊莎贝拉的信,你挤我我挤你的,场面混乱极了。
“我多么希望明天就是圣诞节,伊莎贝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梅格满怀期待。
“路易斯维尔的舞会!那一定很好玩!”艾米的关注点明显跟她不一样。
这也无可厚非,艾米最后一次见伊莎贝拉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五年前她才多大?能记住伊莎贝拉就不错了。
素来文静的贝丝不说话,但可以从她闪烁的眼睛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很雀跃。
马奇家的姑娘跟伊莎贝拉在小时候玩得很开,这会听说她想来,一个个都很高兴。
“你们在吵什么?我在楼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马奇太太从二楼下来,四个女孩子立即将她包围,吱吱喳喳的说话和撒娇。
“妈妈!是伊莎贝拉!”
“妈妈,伊莎贝拉可以过来吗?拜托了!”
提到伊莎贝拉,马奇太太便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她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随即又打起精神来。
她拥抱可爱的女儿们:“我的甜心,当然
可以了,我们还得好好接待你们的表姐呢。”
……
路易斯维尔。
一位从纽约来的客人来到伍德宅邸,他是跟伍德女士合作多年的设计师,姓富兰克,这次前来的目的是跟伍德夫人为她的慈善晚会商议新的设计图。
在伍德女士进客厅接见客人之前,管家托着银盘上前,盘上摆放着一封信。
“夫人,有你的信。”
伍德女士边走边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张设计图。
她忽然脚步一顿。
……
“不需要我?这是什么意思?”富兰克面露惊讶,“你不去那场晚会了吗?”
伍德女士摇头:“不,只是我已经找到适合的晚装了。”
“原来你已经另觅高就。”富兰克的语气立刻冷下来,“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倒是想知道是哪位高级时装界的大师就让这个忠实的客户如此坚决的抛弃他!
伍德女士在心里叹气,她倒不是嫌弃富兰克,他是一位在纽约成名已久的设计师,名气虽然不比巴黎那边,但是在美国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很多有钱人都专程找他定制衣服。
问题就在于富兰克的设计太千篇一律,不是说他的礼服令人感到沉闷,只是都是那种很传统的美,而她想要一点不那么传统的东西,就像那天晚上的红裙。
富兰克本来是她的第一个选择——虽然那天她跟伊莎贝拉说希望希莱尔先生能为她设计一件礼服,但可没说过她一定会穿呢,毕竟她对这位希莱尔并不熟悉,那还是富兰克比较保险。
不过事实证明那位神秘的设计师又一次突破了她的想象,看过刚刚的设计图,她立即改变了主意。
“希莱尔?我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希莱尔。”听见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富兰克从鼻孔里喷气,不屑的说,“现在的年轻人会画图了就把自己当设计师,实际上连裁缝都不如,夫人你可不要被骗了才好。”
“我自有分寸。”伍德女士客套道,“让你白走了一趟真不好意思,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用餐。”
纽约人没什么心情:“不必了,我还有事情。”
希莱尔是么……他倒要看看,这个名不经传的“设计师”能够设计出什么样比他出色的衣服来!
富兰克不快的离开后,女仆忍不住开口:“……夫人,恕我直言,为了一个寂寂无名的设计师而放弃富兰克先生,这是不是不太明智呢?”
“寂寂无名?”伍德女士翘起嘴角,“是的,他现在的确是寂寂无名。”
但这样的鬼才注定会在美国——不,甚至在法国的时尚圈掀起一场风雨。
如果是要去谁家拜访,他会穿着军服前去,因为这是他所拥有的最体面的衣服,但如果只是出去逛逛的话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换衣服的时候盖茨比还听见他的同僚们在谈论“黛西·费尔”。
这个名字近日频繁的出现在泰勒军营的军官口中,他们热烈地探讨着有关女孩的一切,甚至会打电话去费尔家恳求黛西和他们约会,或者直接跑到费尔家去找她,说不定某天黛西心情好了就会给他们一两小时的独处时间。
毫无疑问地,黛西·费尔是路易斯维尔最受欢迎的年轻女孩,如果有机会,盖茨比也想去费尔家拜访,看看那个让他们如此神魂颠倒的女孩是怎样的,但今天他只想自己一个静静的过。
军营里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过去,他捏造了假的身分,这让他时常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暂时放下这些包袱,所以他偶尔会在休息日到市区享受不用在他人面前维持假象的时光。
换好了衣服,盖茨比听见今天他们谈论的对象稍微有点不一样。
“我刚刚从费尔家回来,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难道你见到黛西小姐了?”
“不,我被告知黛西小姐今天有客人所以不方便,没能见到她,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见到她的客人了——她坐在车内,我只能在车子经过时从窗户瞧见她的侧脸,但我肯定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