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可可香奈儿抬起头,将手上的报纸翻过来给他看。
鲍伊卡伯马上就被报纸上的照片吸引,他对女装没什么了解,但也不妨他以男性的审美角度去发表评论“很好看的婚纱,是谁做的”
下一秒,他就看见标题上的名字“希莱尔但我记得他是美国人”
卡伯会记得希莱尔是因为香奈儿最近很留意这个人的新闻。
大多法国人都不关心布坎南是谁,那些美国人的婚礼有多盛大都与他们无关,可如果涉及了时尚,法国人就像嗅到腥味的猫一样灵敏。
时尚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领域,法国一向都是作为输出的一方,时尚之都不是叫着好听的,世界的人的确在跟随着他们的潮流,所以在时尚触角上面,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敏锐,要是哪国出现了新的时尚风向,这些法国人就是第一个跑去围观的。
大多报纸就把这篇报道放在时尚版里,没有时尚版的报纸则放在娱乐版或者国际版,各个报纸则重的地方都不太一样,如巴黎晚报就以“十万美元婚纱”为标题,巴黎每日报则是“世纪婚礼背后的开销”。
读者们先是感叹一下美国人的大手笔,这件婚纱的确惊到他们了,没有人能违背良心说它不好看,只是有人觉得值得,也有人觉得不值得,时尚到底是很主观的,就像有的人愿意用很多钱去赌博,却不愿意花一分钱去买好看的衣服。
巴黎晚报和巴黎每日报都是发行量较小的报纸,而且只在巴黎发行,法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为小巴黎人报,它跟小日报、晨报和小新闻报合称法国四大日报,每份的发行量都超过了一百万份,可想而知影响力有多大。
而这四大日报里面,小巴黎人报和晨报都提到了布坎南的婚礼,晨报以严肃的角度去探讨美国人挥霍无度背后的原因,为一场婚礼而花费上百万这在谁看来都是非常的大手笔。
小巴黎人报虽然名字里带了巴黎,但它其实是在全国发行的,香奈儿正在阅读的这份就是小巴黎人报。
这份报纸请了法国知名的时尚评论家多莉塞纳斯来撰写这篇文章,时尚评论家是近年随着时尚大众化而演变出来的新兴职业,作用跟时事评价家差不多,会在媒体上就着某某设计师的某季时装发表意见,有影响力的时尚评论家的一句说话甚至能左右该设计师的声誉,对潮流有着一定的控制力。
多莉塞纳斯从黛西布坎南的婚纱来讨论美国时尚界的现况。说是现况,其实主要是在介绍婚纱的设计师希莱尔,可以看出多莉塞纳斯花了很多心思在资料搜集上面,连1917年的那场时装发布会都扒了出来,也整理了伊莎贝拉在报纸或杂志上公开发表过的作品,并且加上适当的评价。
其中一段是这样说的“希莱尔前期的风格很多变,他就像一个迫不及待想向众人炫耀自己的才华的孩子,一套又一套的梦幻礼服为他赢得了上流社会的心。随着时装店的开幕,他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实用又时尚的女西装、耐穿且修长的风衣如果说国外谁最有资格冲击我国的时尚风向,希莱尔值得一个提名。”
自从停战后,不只法国,各国的报纸出现美国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多起来,这代表着世界的天秤正在向美国倾斜,成为各国不得不重视的强国。
香奈儿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得没错,他是个美国人。”
香奈儿本人在第一眼也以为这件婚纱是巴黎的某个高定工作室出品的,但是报纸明晃晃的告诉她,婚纱的设计师是希莱尔。
她忽然想起去年十一月卡伯出车祸之后的事情,她跟那个救了卡伯的女孩分享同一辆出租车时,对方忽然问她对希莱尔有什么想法。
那个女孩听见她的说话后露出的表情是跟希莱尔有关的人吗
如果她只是随口一问,是不会有那种被震住的反应,这让香奈儿稍微有点在意,不过那些希莱尔的剪报她当时是看完就算了,没有摆在心上,真正开始关注这个美国设计师是巴黎和会开始之后。
她说过希莱尔的衣服没有故事主要是因为他的风格很混乱,当时他只做礼服,一时简洁一时华丽,剪裁一时修身一时宽松,色彩也有时素淡有时鲜艳,虽然风格多变也可以是个人特色,但至少是能看出有迹可循的,而希莱尔不过是把一切好看的元素都做出来,成品漂亮是漂亮,却明显没有个人特色。
然而就像多莉塞纳斯所说的那样,对方的成衣系列像是变了一个人,散乱的风格突然犹如被他用针线串了起来,带有强烈的个人特色,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去形容的话,那就是“oerfu”,代表着新时代女性的力量。
香奈儿仔细的整理一下时间线,发现希莱尔的成衣线正正就是在卡伯出意外之后推出的,说不定跟她的那番话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无疑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之前有纽约时报的记者找到她问她对希莱尔被称为“美国的香奈儿”这事有什么看法,她的确不反感这件事,甚至觉得法国的媒体都小看了他。
香奈儿自己也没有意识她的嘴角正在上翘,此刻她感受到棋逢敌手的喜悦。
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对手了,可是能让她产生共鸣的人就只有希莱尔一个。
就拿保罗波列做例子好了,她跟波列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一简一繁,就像她无法理解波列的理念,对方也无法理解她的。
但是她看着希莱尔的衣服,却能够感受到他的想法,他对女性的崇尚。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她的表情变化落了在卡伯的眼里。
香奈儿收敛起笑容,盖上报纸“谁知道呢。”
美国那边的大风向是把希莱尔捧为高定设计师,有的更夸张,说这件婚纱是“世纪婚纱”,而且还有不少人认同。
大部份媒体其实都是看风向做人,他们看希莱尔人气高就捧他,他朝有一日希莱尔让大家失望的话亦会毫不犹豫的踩他。
但是他们闹得再那么起劲也好,高不高定不是你说一句话就算数的,最主要还是得看巴黎高级时装公会承不承认你。
这些言论传到法国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巴黎高级时装公会终于发言了。
然而,公会的代表却冷漠的表示“只有法国人能成为公会的成员。”
这是说,除非希莱尔入籍法国,否则公会不会承认他是一名高级时装设计师。
虽然美国人也没旨意他们会那么大方的承认,但这番话还是点燃了他们的情绪。
就你法国人能做高定是吧世界上所有高定都必须得是巴黎出品是吧
相比美法之间的针锋相对,英美就和谐得多了。
英国时尚界乐于看见法国这副手脚乱忙的样子,最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反正茶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喝茶看戏。
就算有英国人不满布坎南这种“豪无人性”的做法,对婚纱的评价大体上都是正面的,随着一篇接一篇的关于希莱尔的报道面世,相信英国的时尚人士对她亦不会像以前那样听说名字就露出茫然的表情
其实美国这边也不是没有负面的评价,比如有意见指用十万美元定制一件只能穿一次的婚纱是为奢侈而奢侈,要是将这些钱拿去帮助失业的退伍军人,得多少人能受惠
总言之这些言论都是针对布坎南,跟伊莎贝拉这个做衣服的没有关系,她的手工艺还是得到了广泛的肯定。
直接的反映就是希莱尔工作室的电话被打爆了,没有开玩笑,那铃声真的一刻都没有停过,吵得伊莎贝拉都忍不住把线给拔了。
布兰登太太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条“世界终于清静了。”
“不,并没有。”瑞秋的声音传来,她正在窗边探头看街道的情况,“楼下有五不,六个记者。”
布兰登太太好奇的把脑袋凑过去“记者在哪里”
瑞秋给她指了指“一个靠在灯柱上,两个坐在长椅上,两个在那边聊天,还有一个在不好,他们看上来了”
这些记者大概也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个个都是以路人打扮在附近蹲点,起初瑞秋都没有察觉到,但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点奇怪。
“唰”一声,伊莎贝拉拉上了窗帘,隔绝窗外窥探的视线。
当自己的生活被干扰,伊莎贝拉就知道她真的火了。
先不说源源不绝的来电和来信,连布兰登太太这些裁缝也受到了同行的关注,想挖脚的人不在少数。
媒体想知道她做这件婚纱时的心路历程以及对法国人的评价的看法,也有贵妇想找她订造一件高伪高定礼服,而且她开出的价钱真的让人很心动,不过她短期内实在没有力气去做另一件高定了。
伊莎贝拉依旧没有接受太多的访问,只挑了时尚芭莎、纽约时报以及vogue的英国版。
前两者就不用说了,在国内拥有广泛的影响力,至于她挑选英国版vogue的原因自然是希望打入英国市场。
可能现在考虑开设海外分店太早了,但是伊莎贝拉的事业版图肯定不会局限于美国她还在盼望巴黎的时尚沙龙请她去参加时尚游行呢
瑞秋提醒她“芝加哥那位业主说你随时都可以过去签约”
时装店迈入了收支平衡的阶段,不用多久就会开始有盈余,这比伊莎贝拉的设想快上了不少,她本来以为要半年才能有盈余。
所以她最近在考虑开设分店的事情,她的首选城市是洛杉矶,这样刚好东岸和西岸都有店,但问题是洛杉矶太远了,要在纽约跟洛杉矶两边跑未免太辛苦,她最后看中了芝加哥。
瑞秋上周代表她去了芝加哥实地考察,并且跟看中的店位的业主交流,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签约。
伊莎贝拉点头“加到我的行程上吧。”
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然后该是时候考虑在什么样的时机脱马甲了。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在想是谁,就见伊凡斯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大事不好了”。
伊莎贝拉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的情绪起伏这么大,问“怎么了”
“你们看看这个。”伊凡斯把一份报纸摊开铺在桌面上,她们凑过来一看,脸色都变了变。
纽约邮报“希莱尔的真身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