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的工期比礼服短多了,画好设计图后,一般一、两天就能完成——这是指一人制作,工作室合力的话一天就能做好了。
所以第一件事还是把设计图画好,接着订面料——工作室的高级面料已经所剩不多了,上次在伦敦买回来的都用来给威尔逊夫人做衣服了,需要伦敦的高级面料商重新订购新的一批。
其实伊莎贝拉给威尔逊夫人的开价一般比外面低了一至两成,主要是因为这是一次互助互惠的合作,她在威尔逊夫人身上捞到了不少好处,名气和口碑是用钱买不来的东西,所以才愿意以优惠的价格卖给她。
而且威尔逊夫人不算太富有,就算是美国总统的家庭也不能挥金如土。
伊莎贝拉人在纽约,来回华盛顿不过是半天的事情,所以她可以直接去跟威尔逊夫人见个面,商量这次的设计图。
她和第一夫人的关系比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有了大增进,她见到伊莎贝拉的时候甚至会笑着向她挥手。
“还适应在纽约的生活吗?”
“我想是的,夫人。”
伊莎贝拉的时尚公关政策得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让威尔逊夫人获得了很多的女性支持者,精英女性的形象让她在妇女的群体里很吃香,现在的声望远比之前高,媒体及民众对她的关注度达到一个新的高点。
具体的反映在于,时不时都有声音说她过分打扮,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面而不是做秀,然而威尔逊夫人甚至不用亲自响应,支持者就替她反击了——大部份人对自己的第一夫人的新形象都是很满意的,亲民又时尚的总统夫人谁不爱?难不成你想看见她灰扑扑的样子吗?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但的确有部份人认为第一夫人打扮的好看,就反映出这个国家的经济很好和生活水平高,他们脸上也有光。
大城市的妇女甚至把她当成了潮流指标,她穿什么就跟着穿什么,而事实上威尔逊夫人压根不穿搭,她的造型都是伊莎贝拉为她配搭,久而久之她就习惯跟这个年纪能当自己女儿的女孩合作。
伊莎贝拉实在令她刮目相看,她不只是个出色的设计师,还很有商业头脑,很会经营自己,见识过这个女孩的才能后威尔逊夫人甚至考虑过把她掘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从起初的半信半疑,到现在她已经可以相信伊莎贝拉的每一个决策,因为她从未失败。
伊莎贝拉掏出初稿让她参考:“我的想法是,美国是胜利者,你可以试着大胆一点。”
威尔逊夫人看了两眼,提出自己的意见:“这始终是很重要的场合,尽量避免进行新的尝试。”
经过一番的修修改改后,伊莎贝拉终于放下笔,露出微笑:“保守但不沉闷,看来我们得到了共识。”
“对了,你的时装店是在十二月二十日开幕对吧?”
“没错,你在那天是有别的事情吗?”
“不,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出现。”第一夫人向她报以一笑。
回到纽约后伊莎贝拉事不疑迟,立即订了去法国的船票。
战争最激烈的时候轮船公司一度停运,直到最近才重新投入服务。
坐船去法国跟去英国的时间差不多,毕竟这两个国家就只相隔了一个海湾,但因为时装店十二月就要开幕了,要忙的事情很多,伊莎贝拉不打算在法国逗留太久。
她一如既往的抓紧在船上的时间画图,由于船上实在没别的事情可做,她的效率非常高,一天至少能完成两幅。
主要是,这些都是以她上辈子设计过的服饰再进行改造,所以画起来十分顺手。
大概是找她定制礼服的等待时间太长了,现在越来越多的贵妇会向她购买设计图,然后自己去找裁缝以喜欢的面料制作,目前工作室的最主要收入来源也是卖设计图。
礼服卖得贵但成本也贵,然而设计图的成本比这低多了,所以利润也高。
只是一般裁缝做出来的衣服跟希莱尔工作室的出品相差甚远,设计图是这样子的,但做出来却是另一个样子,所以仍然有很多买家会选择等候,毕竟好的东西值得付出时间。
希莱尔出品,必属佳品。
伊莎贝拉有一个在衣服的后领上加上希莱尔logo的标签的习惯,证明这是希莱尔工作室的出品,是正品,她甚至为此申请了商标,所以裁缝做的不会有这个logo,所以她完全不会被抢去了生意,反而更加印证了希莱尔在买家心目中的“正宫”地位。
到巴黎的那天,伊莎贝拉在酒店安顿好后直冲去一个目的地。
——既然都到了巴黎,当然要去香奈儿的店参观了!
巴黎这个地方她一点都不陌生,而且在这百年间,巴黎的改变不算非常大——相比被高楼大厦侵占的纽约,巴黎一直保存着法式风格的建筑,百年后的这里也很少能见到摩登大楼,也许这就是人们称之为浪漫之都的原因。
不过真正去过巴黎的人肯定都不觉得这里浪漫——满地的垃圾,地铁站更是臭得出奇,随时都能见到随地小便的人,虽然纽约也不算十分干净,但总比巴黎好。
伊莎贝拉站在康朋街31号的香奈儿时装店外,作为一名时装设计师,心里有股难以形容的激动。
在二十一世纪,一般人无论是哪个国家,普遍对法国人的印象都是很高冷,不太爱搭理别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伊莎贝拉跟不少法国人接触过,人们对法国人的刻板印象只对了一半吧。
其一是能流利说英语的法国人不多,如果你跟他们说英语得不到热烈的反应很正常,如果你说法语他们的态度可能完全不一样;其二是法国人的民族意识很强,他们不太能接受外来的改变;其三是种族歧视在法国挺严重的。
但法国是个很国际化的国家,而且每个国家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有好客的人也有冷漠的人,不能以偏概全说所有法国人都是这样的人。
大战才刚结束,战争总是能打破所有的界限,法国跟英国和美国共同作战了那么久,现在法国人对说英语的人还是相当客气的。
伊莎贝拉会说的法语很有限,只能进行最基本的交流,但也足够她在巴黎应付日常的需求。
所以当她向店员询问香奈儿女士今天会不会回来时,对方礼貌的回应她的低级法语:“她今天不会回来。”
跟她不一样,同为女性设计师的香奈儿女士在巴黎已经是有头有面的人物了,她推出简便的装束在巴黎大受欢迎,所以她的时装店很热闹,只是不见香奈儿本人,虽然知道她不会常注在店里但还是有些可惜。
香奈儿的时装店不像现代的时装店,会把现货摆出来售卖,而是像裁缝店那样展示样衣,让顾客挑选好款式后再进行订购,就算有部份的成衣有现货也会立即被买光,所以基本处于长期缺货需要订购的状况。。
而且装潢很雅致,可以想象到它的主人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伊莎贝拉对香奈儿的衣服一点都不陌生,她看过很多香奈儿女士的设计,如今“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有种见证了历史发生的感觉。
别人都在挑哪个款式好看,伊莎贝拉则在看设计和版型,香奈儿能走红真是有原因的,她的衣服剪裁很“干净”,设计简单但高级,虽然那标志性的小黑裙和翻盖包还没有面世,却仍旧能从这些展示品看出现代女装的影子。
离开香奈儿的店后,伊莎贝拉在巴黎的街头漫无目的地漫游。
她明天方才开始密集的行程,今天是唯一可以放松的日子,正想着要去哪里吃饭,忽然听见刺耳的煞车声,然后是轰烈的碰撞声和女人的尖叫。
只听懂了“车”这个词。
——出车祸了!
伊莎贝拉提着裙子向那个方向奔去。
事故现场就在公园旁边的马路,一辆车失控的撞向行人路然后翻侧,司机被压在车底,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另一名伤者是闪避不及被撞到的行人,不过当时车速不快所以受伤不重,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
伊莎贝拉挤开人群,确认司机的情况,然后用半吊子的法语大喊:“大家一起把汽车托起来!”
在她的呼吁之下,几个壮年的男子走出来。
“预备,一、二——起!”
汽车在众人的合力下被提起了一点,伊莎贝拉钻进去吃力的把司机拉出来,要是这时有人松手她就会被压死,但是在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把司机平躺在地上,他的头上和腿上都有伤口,需要做急救。
“我需要干净的毛巾或者衣服!”
伊莎贝拉喊完过了一会儿,都得不到任何反应,抬头看见大家茫然的眼神才发觉她说的是英语。
伊莎贝拉着急极了,你们别在这个时候才来听不懂英语啊!!
毛巾的法语怎么说来着?!
混乱之间,一个穿着军服的高大男人穿过挤拥的人群,跟她一起蹲在伤者旁边。
他看了一眼伤者的状况,就用不太流利但还算清楚的法语说了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在他的号召之下,周围的民众去收集有用的物品。
伊莎贝拉全副注意力都在伤者身上,一直没抬头,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然而两人却有种诡异的默契,彷佛就算不用说话都知道彼此的想法,会好好的配合对方。
比如,他将民众提供的手帕递给伊莎贝拉,不用指导她就已经按在伤口上施加压力,他便去处理其他伤口。
血很快就把手帕染红,伊莎贝拉喃喃自语:“不行,出血太严重了,止不住,要马上送他去医院。”
“这附近有医院,我知道怎么去。”
对方说的也是英语。
两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下一秒猛然抬头,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