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伊莎贝拉走进这条巷子之前,听见两个妇人在谈论布兰登太太。

“……可怜的布兰登太太,要靠自己养活两个孩子和酒鬼丈夫。”

“下半辈子都要在这样的一个丈夫身边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可不是么?明明布兰登太太心地那么善良,上次还免费给我的小儿子修补衣服呢,怎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从这些对话,伊莎贝拉大概得知这位布兰登太太的家庭状况如何。

很可惜的是,就如那两名妇人所说,布兰登太太被捆绑在丈夫的身边,因为女性目前还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丈夫还在生,就一直被婚姻束缚着。

不仅不能离婚,她们还没有选举权。自上世纪中叶开始就有声音提出妇女应该拥有选举权,可是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没有落实相关的修正案。

要不是战争令女性的社会地位提升,她们的权益开始被关注,相关的修正案才正式获得政府的重视,有了落实的可能性。

在伊莎贝拉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妇女运动争取回来的。

她进去的时候女裁缝正在工作,她打量了几眼,虽然只是普通的衣服,但能够看出基本工非常扎实。

她直接把设计图摔给布兰登太太让她打版,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一个从未没有接触过礼服的人,光凭一幅设计图是很难弄明白它的版型。别说是平面的图画了,就算她把实物扔给一名坊间的裁缝师让他打版,都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在布兰登太太把做好的纸样给她看时,她心里惊讶极了。

所谓的版型,其实就是根据穿着者的尺寸用纸张制作出的纸样,或者叫裁片,剪裁布料的时候要按着这些裁片的形状去剪,可以说一件衣服的成败就取决于这一步。

布料剪裁得不好,就算裁缝工夫出神入化也没有用,做不出设计师想要的版型来。

设计师的工作是画出平面的服装设计图,而打版师的工作就是将平面的图画变成立体的衣服。

对于初次接触的衣服,没有敏锐的触角是不可能做出它的版型来。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伊莎贝拉认为打版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算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衣服,但只要看一眼,就能把衣服的每个部分都拆解出来。所以衣服就像机械一样,由不同的零件组成,纸样就是这些零件,可以砌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布兰登太太诧异的看着伊莎贝拉,心里划过许多心思:“请问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布朗特。”

她一道出自己的姓氏,布兰登太太便知晓了她的身分,原来是布朗特家的大小姐。

“布朗特小姐。”布兰登太太深呼吸,“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设计图上,却答非所问:“这幅图是我画的。”

布兰登太太猛然抬头——是她画的?!

“……你可以证明吗?”

别怪她有这样的疑,先不说设计如何,光论画工就能明显看出画者的功底很深厚,肯定是有些年资的,怎么看都跟面前这位大小姐扯不上。

伊莎贝拉伸出手,布兰登太太立即意会,递给她一支笔。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白纸上落笔,那只白皙的手彷佛在创造奇迹般,一笔一笔娴熟的勾出衣服的轮廓,让这世上又多出了一件令人赞赏的衣服。

一模一样的笔迹。

“你还要我画下去吗?”

“……不用了。”

这下,布兰登太太看伊莎贝拉就像看怪物一样。

这位布朗特小姐看起来才刚成年,就能画出这样成熟的设计图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不知道你对高级时装有没有兴趣——”伊莎贝拉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女裁缝心跳加速的话,“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做高级时装的工作室,而我需要有经验的裁缝师。”

她向布兰登太太坦白自己就是设计师本人倒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到将来有机会一起共事,这个秘密早晚都要曝光的。

上流社会的人将她视为身分比自己低下的人,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有保留,浅白的说,就是戴着一副有色眼睛看她,那不如少说几句,省了解释的力气;布兰登太太恰恰相反,在她眼中的伊莎贝拉身分比自己高,自然是不太敢质疑的,看见她即场画稿,更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

要是她在伍德夫人面前做同样的事情,不见得能立即获取她的信任。

布兰登太太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那是高级时装,就不心动就是骗人的!

“我很感激你的赏识,真的。”她低头苦涩的笑了,“但是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跟高级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当我站在这里向你发出邀请,你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伊莎贝拉扬眉,“还是说,你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布兰登太太忙道:“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是人材,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性别如何,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女裁缝满脸错愕。

男女平等,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概念。而说话的人满目平静,彷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布兰登太太便知道,这不是说来打动她的漂亮话,布朗特小姐是真的这么认为。

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对伊莎贝拉有几分尊敬,与身分无关。

她郑重的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保证。”

“那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伊莎贝拉也不急,伍德女士的礼服她一个人便可以处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她一个人的工作效率有限,如果要在短时间里累积名气,必须提升生产速度。当然,重质不重量是一个道理,但如果你一个月里只能接一、两笔单子,别人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你有空?在那之前,她们早就去找别的设计师了。

布兰登太太虽然没有高级时装的相关经验,但她有天赋,而伊莎贝拉一向很欣赏自力更生的女性,也不介意教她,前提是她得同意。

……

康科德。

乔·马奇收到了一封来自明尼苏达州的信。她一看见上面的字迹,甚至等不及回房间,当场就把信拆开。

亲爱的乔:

你的剧本很有意思,我想它在舞台上的呈现效果定会非常精彩,毫无疑问地孩子们很喜欢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很遗憾听说梅格和艾米吵架了,但我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尤其是在马奇先生参军这个艰难的时刻,你们更要团结一致。对了,你还记得尼克吗?我的好朋友?他也参军了……

前些天我去路易斯维尔参加了一场舞会,认识了一位像小说女主角般的朋友,也许可以成为你的小说的素材……

如果情况许可的话,说不到我可以在圣诞节前来探望你们。另外,请替我问候姨妈。

你的,

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说她可能在圣诞节过来看我们!”乔尖叫。

艾米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乔身边:“真的吗?!她还说了什么?”

她们的声音吸引了正在做针线活的梅格和看琴谱的贝丝的注意力,四姐妹堆在一起阅读伊莎贝拉的信,你挤我我挤你的,场面混乱极了。

“我多么希望明天就是圣诞节,伊莎贝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梅格满怀期待。

“路易斯维尔的舞会!那一定很好玩!”艾米的关注点明显跟她不一样。

这也无可厚非,艾米最后一次见伊莎贝拉已经是五年前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五年前她才多大?能记住伊莎贝拉就不错了。

素来文静的贝丝不说话,但可以从她闪烁的眼睛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很雀跃。

马奇家的姑娘跟伊莎贝拉在小时候玩得很开,这会听说她想来,一个个都很兴奋。

“你们在吵什么?我在楼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马奇太太从二楼下来,四个女孩子立即将她包围,吱吱喳喳的说话和撒娇。

“妈妈!是伊莎贝拉!”

“妈妈,伊莎贝拉可以过来吗?拜托了!”

提到伊莎贝拉,便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马奇太太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随即又打起精神来。

“我的甜心,当然可以了,我们得好好接待你们的表姐。”

……

路易斯维尔。

一位从纽约来的客人来到伍德宅邸,他是跟伍德女士合作多年的设计师,姓富兰克,这次前来的目的是跟伍德夫人商议新的设计图。

在伍德女士进客厅接见客人之前,管家托着银盘上前,盘上摆放着一封信。

“夫人,有你的信。”

伍德女士边走边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张设计图。

她猛然脚步一顿。

……

“不需要我?这是什么意思?”富兰克面露惊讶,“你不去那场晚会了吗?”

“不,只是我已经找到适合的晚装了。”

“原来你已经另觅高就。”富兰克的面色立刻冷下来,“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倒是看看是哪位大师就让这个忠实的客户如此坚决的抛弃他。

伍德女士在心里叹气,她倒不是嫌弃富兰克,他是一位在纽约成名已久的设计师,名气虽然不比巴黎人,但是在美国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很多有钱人都专程找他定制衣服。

问题就在于富兰克的设计太千篇一律,不是说他的礼服令人感到沉闷,只是都是那种很传统的美,而她想要一点不那么传统的东西,就像那天晚上的红裙。

富兰克是她的第一个选择——虽然那天她跟伊莎贝拉说希望希莱尔先生能为她设计一件礼服,但可没说过她一定会穿呢,毕竟她对这位希莱尔并不熟悉,那还是富兰克比较保险。

不过事实证明那位神秘的设计师又一次突破了她的想象,看过刚刚的设计图,她立即改变了主意。

“希莱尔?我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希莱尔。”听见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富兰克从鼻孔里喷气,“现在的年轻人会画图了就把自己当设计师,实际上连裁缝都不如,夫人你可不要被骗了才好。”

“我自有分寸。”伍德女士客套道,“让你白走一趟了真不好意思,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用餐。”

“不必了,我还有事情。”

富兰克不快的离开后,女仆忍不住开口:“……夫人,恕我直言,为了一个寂寂无名的设计师而放弃富兰克先生,这是不是不太明智呢?”

“寂寂无名?”伍德夫人翘起嘴角,“是的,他现在的确是寂寂无名。”

但这样的鬼才注定会在美国——不,甚至是法国的时尚圈掀起一场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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