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一直响个不停。
叮咚~
叮咚~
文菱把湿发帽笼在头上,拉开门。见是文锦,目光登时充满不耐与厌烦。
还有脸再找她?
文锦漆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黑卫衣,休闲宽松黑长裤,罕见地清爽,朝她笑笑,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姐姐~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文菱瞪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希望你识趣,自己滚蛋!
“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文锦轻笑了一声,是那种看不起的讽刺的笑。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怪模怪样,文菱越来越不耐烦,反手就要关门。
文锦似乎看穿了她,抢先上前,扳住门,“恨我吗?还是说,恨那个男人多一些?”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来找我,无论为什么目的。”
岂料文锦又笑了,不过这笑不同于刚才,眸光里闪动着冷厉无情的算计。
“如果你恨他,一定记得乘胜追击!”
“他虽暂时失势,但是你别忘了,他很能赚钱。只这一个优点,在帝国商场,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更何况他姓龙!”
“不过,侄子不如亲子。老的会死,新的顶上。”
“而新旧交替之间,必然是拉他下地狱最好的时机。”
说完这番话,不待文菱反应,她就自顾自地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
壁挂电视里,综艺主持人说着逗人发笑的段子。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观众闹腾腾的笑意。
文菱在屋里烦躁不安,趿着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耳边一遍遍响起文锦的声音。
她为什么要来说这些话?
拉开窗帘,对面楼中亮着刺眼的暖光。餐桌上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一起吃晚餐。
远远地望着,作为一个旁观人,她心里翻江倒海,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
想了想,她穿上大衣出门。
然而出去干什么呢?散步?逛超市?还是别的什么?
夜风吹在她脸上,密密麻麻的凉意。
她一次次自问,心内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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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走到路灯下,马路就在她面前,但她已跨不出一步,身子如轻飘飘的羽毛倒在地面。
很久,很久,她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不呐喊求救,只是像个疯人院的傻子,傻傻望着路灯顶端椭圆的灯光。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次又一次,父母忙于工作,很少会接她放学。
都是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另一个拼凑家庭的可怜产物,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路。
啪嗒~
眼泪从她眼眶滑下。身体里的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她把手放在凸起的小腹上,感受着其中的生命一点点消亡。
“喂!喂!喂!”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推她。
眼皮越来越沉重,文锦勉强睁开,看着跪在地上为她轻轻抽泣的人,凄凉笑笑,“咦,你为什么跟我姐姐长得那么像啊?”
文菱鼻子有些酸,“再坚持一下,我已经打了求救电话。你撑住!”
“他们来了,你会不会走啊?”她冰凉的手突然死死抓着文菱的臂膀,像溺水的人抓住木头。
文菱一个劲儿摇头,忙说“不会!不会!”眼泪已大颗大颗流下。
“虽然你没有讲,但是我知道,你最恨的人不是我。”
她定神细看,终于分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这就够了……不是最讨厌的人。”
文菱动作一滞,低着头,不是很愿意面对她。
“我没喜欢过他,从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真正就是从没有。”
文菱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后面又嫁给他?”
文锦似乎被问住。过了半天,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无奈声音太小。
文菱凑近了,只听到两个颤颤巍巍的字“……谢谢。”
在文锦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了解文锦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不起,我错了,我很后悔,或是别的,而是谢谢!
她要谢她什么呢?
她心中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做错事的歉意?
然而这样的问题,除了本人,谁又能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