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谢瀚泽看着站在一旁的竹芋,眉头紧锁,许先生那里一直没能撬到有用的情报,如今他的家眷已被言闵弦的人救出,没了这张王牌,就更难让他开口了。
“竹芋,走,我们去一趟地窖,我就不信了,是他的身子能扛,还是鞭子不够硬。”
地窖里面黑兮兮一片,越往里走,闻到的血腥味越重。
许琦趴在地上,浑身是血,他拷着手链和脚链,人早已奄奄一息,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许先生,可安好?”
谢瀚泽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许琦动了动手指,努力支撑着自己慢慢的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墙上,也没看向谢瀚泽,嘴角微微动了动。
深知如今的谢瀚泽早已没了耐心,着了急,他是越急,自己就更能确信,妻儿老小都得救了,没有她们的威胁,他谢瀚泽就慌了。
果然没信错人,主上肯定明白自己的苦心,那些哨点只是被毁,暗卫翼的人个个能力强大,断不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耐心了?”
许琦轻咳了几声,之前为了拖延时间一直与谢瀚泽周旋,现在,已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许先生,我劝你识趣点,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谢瀚泽抓住他的衣领,一脸的愤怒,没想到这许琦竟是一位硬汉,这般的敲打依旧不肯开口。
“我知道什么?又该说什么呢?谢瀚泽,我虽是一介书生,但自幼饱读圣贤书,什么是忠肝义胆,什么是侠义之心,我也常常耳濡目染,又何必劝我呢?”
许琦刚说完就吐了一口血,死,他从不畏惧,只是没想到要这样窝囊般的死去。
谢瀚泽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从容淡定,似乎已猜到他的家眷已被救,之前他就一直要求与亲人们见一面,被自己搪塞过去了几回,近来急了些,怕是自己早已露出了马脚。
“呵……”
谢瀚泽看着他苦笑着,他看了一眼竹芋说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许先生,我也不着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许琦低下头,微喘着气,已了无牵挂,他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亥时,谢瀚泽刚想躺下休息,竹芋急冲冲的走到他跟前说道:“主子,许先生,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看好他吗?”
谢瀚泽一脸惊讶,许琦全身被手链拷着,又没有锋利的利器,断不会这般容易自裁的。
“回主子,许先生是自断经脉,气血逆流而亡。”
“自断经脉?”
谢瀚泽满是震惊,竟没想到许先生会留这一手,本以为他一介书生,手无抓鸡之力,却不曾想有这般的能耐。
“那许先生尸首如何安置。”
“安置?他许先生可是走得安心了,可是,我要的情报却一样没得到,我设计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到头来白费劲一场,凭什么还要好好的安葬他,拿到郊外的野林,喂狼。”
“是,属下明白。”
竹芋离去后,谢瀚泽把桌上的水壶,茶杯全推到在地上,摔了一地的碎片,精心布置这么久的计划,以为可以打个言闵弦措手不及,没想到到头来却让他的人逼得如履薄冰,处处受限。
许琦这一招式可是从萧统领那里学来的,为了学会这一招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足足学了五年。
那时想的就是以防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也为了保护这些自己知道的秘密不外泄,只能以这种方式离去。
扬州,言府。
言闵弦下山后就直接去了暗卫翼,重新部署一部分的哨点,安排好一切后就回了郡王府。
“家主,身子可恢复了?”
凌渊上师坐在一侧,神色严谨,虽头发,胡须全白,但精神矍铄,腰板硬朗。
“已好得差不多了,劳烦师父挂心。”言闵弦回应着。
“没事便好,您还年轻,身子骨强,恢复也快。”
凌渊上师微微一笑,有几年没见他了,曾经的翩翩少年如今长大成人,成熟稳重,可堪大任。
之前收到贺文屿的书信,让自己务必回府一趟,自云游以来,也只与他有书信来往,旁人一概不知自己的踪迹,就连言闵弦,也不曾知晓。
言闵弦五岁那年就拜凌渊上师为师,是他嫡传的第九位弟子,也是最后的一位,自此,他就正式对外宣告不再收关门弟子。
他自幼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为人随和开朗,从不摆架子,收他为徒时自己已年过五旬,很多时候精力大不如从前,自幼他就跟着他的大师兄,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的大师兄教导,不过武学这方面自己就教的比较多。
“家主,为师听说您喜得麟儿,这是为师给小郎君的周岁礼,等他周岁了,家主代为转给。”
凌渊上师从兜里掏出一块琥珀玉佩,此玉精灵剔透,白泽无暇,可是极品中的上品。
“那我代犬儿谢过师父。”言闵弦接过上师递过来的玉佩。
“师父,既然回来了,可还打算再出去云游?”
“家主,既然您身子已恢复,为师也该走了,等我见过贺文屿老头就启程去了。”
“可是……”
言闵弦刚想劝说上师多留些日子,就被打断了。
“家主,您是知道为师的,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再说云游四海也是一种修为。”
上师看着手中的茶杯,有些话他是不能提的,就如他那逝去的两位友人,他们是为了救家主而亡,这也成了家主心里最不能触碰的话题。
“家主,人在江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也不可能事事顺境,您坐得了这个位置就要看透所有的事,不要太纠结于其中,终其一生,我们能做的事有限,不要对自己的期望太高,尽力就好。”
上师捋一下胡须,自己已年过七旬,没多少日子可活,也帮不了他多久,只是希望这个徒儿可以活得轻松一点。
“师父,你说的徒儿都明白。”
言闵弦不再多言,他羡慕师父可以这般无拘无束,来去自由的,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向往。
“家主,您大婚,为师不能来了,一来为师此次云游是去关外,路途遥远,怕是赶不回来;二来,为师也不喜这种场景,人多,应酬不过来。”
大婚之日就在下月,这是祖母与南宫家族商量后定下的日子,之前因孩子的事祖母就一直对他有意见,所以这婚约他只能应了下来。
“师父要去关外?”
言闵弦一脸的担忧,现今天下不太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关外更是动荡不已,混乱不堪,此去路途定是艰险。
“您放心,为师会做好万全之策。”
上师也知关外的情况,只是近来冥神教那边动静很大,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再说之前因为教主之位的争夺,冥神教上下一片混乱,如今教主之位以大儿子胜利而结束这场纷争。
这位新任的教主可比他爹还要心狠手辣,这两年冥神教壮大得很快,为了勘查出实况,上师决定冒险去一趟关外一探究竟。
这些事情他不能跟家主说明,只能以云游为借口。
上师离去后,所有的事务又全压在言闵弦身上,连着忙了两天,连一半的文件都还没处理完。
“家主。”思远敲了敲门。
“什么事?”言闵弦抬头看了他一眼。
“刚收到的信书。”
言闵弦接过一看,片刻信书掉在桌子上。
“许先生,死了。”
言闵弦瘫坐在椅子上,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许先生的死讯,还以为许先生可以等到自己的营救,以为还有时间。
“家主,送来信书的人说,前不久抓了几位谢瀚泽的人,他们说许先生是自断经脉而亡。”
“自断经脉?许先生一文弱书生,怎会这招式?”言闵弦一脸的疑惑。
“是萧统领教的,也是许先生要求的,就是以防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下,可以自行了断,不受敌人威胁。”
言闵弦甚是惊讶,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连这些事情都考虑进去了,怪自己无能,没能护好他。
“竟没想到连这种事许先生都提前做好了准备,那他的尸首呢?可有找到?”
“没有,不知安葬在何处。”
思远看了言闵弦一眼,就低下头,关于这件事的保密是上师要求的,他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家主真相,得缓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