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所料没错,墨澜早已在山顶等着他们。
半雪一见到墨澜的脸,就不自然地别过眼去。内心希望着墨澜能忘记她昨日的窘态,忘记她的鼻血。
墨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大手一指,对着柏麟言道:“那片便是赤毒森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山下一大片黑色的魔瘴,透着阴诡的气息。
这瘴气,比他想象中的还强。
柏麟心下一沉,看来,要攻进赤毒森林还需从长计议。
正沉思间,忽然天地一阵轰隆响声,赤毒森林喷发出血红之光,而后数百只浑身充斥着淫毒之气的巨鸟朝他们飞来。
不,准备的说,是朝大屿山飞来。
它们嘶吼的叫声仿佛从地狱出来一般,不停地冲撞着大屿山的结界。
“这是?”
半雪惊吓出声,这些巨鸟怎么还长着人头!
“噬魂鸟?”柏麟的面色微变,这噬魂鸟乃是義木一手独创的魔物,取生灵之魂,化出人形,与炼狱的骨鸟想融合。速度飞快,杀伤力极强,又因是魂体,若不能直砍下要害,噬魂鸟身体的其余部位均可斩断再生,十分难缠。
義木封印后,此魔物也随之消失于世间,他原先也只在流传下来的一些书籍中见到过。今日目睹,果真是令人骨寒毛竖。
墨澜神色未动地召唤出他的灵兽之一—飞廉妖兽,只见飞廉妖兽冲出结界,与噬魂鸟在空中厮打着。
柏麟一怔,随后诧异地看向墨澜,眼里尽是复杂的情绪。
“墨泽呢?”
半雪听到柏麟口中提及了陌生的名字,又见墨澜目光沉沉,一言未回地注视着飞廉妖兽与噬魂鸟战斗现场,她一脸疑惑地看向面前二人。
墨泽是谁?
墨澜的家人吗?
墨澜有家人吗?
“墨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柏麟继续追问道,他犹还记得墨澜曾说过,这一生不会再与其它灵兽结下灵契的。
为何现在会……
“殿下昨日还说,我与你并无此前,既是如此又何必关心去我的灵兽?”
墨澜转过身,与柏麟对视。
半雪听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墨泽是那只蛟,也就是她同族前辈的名字。
柏麟沉下眼也不再回话,只同样化出自己的灵兽玄武,玄武奔向噬魂鸟。
“头颅是它们的要害,要咬下头颅才行。”墨澜虽是在提醒柏麟,但口吻依然淡淡的。
半雪见到柏麟和墨澜的灵兽都冲向了噬魂鸟,她迟疑了一下。
大家都化出了自己的灵兽去对抗,那她是不是也该……
算了算了,半雪一想到她那只只会嗷嗷叫的雪魄兽,就忍不住摇摇头,还是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魔君很了解噬魂鸟?”
“義木大概攻打了大屿山上百回,自知占领不下后便每日都派出这噬魂鸟,企图消磨大屿山的结界。”
如此,羲木果真是不好对付。
柏麟扭头继续看向噬魂鸟,少顷,墨澜忽然来了一句,“死了。”
只这两字,柏麟也知他指的是什么,随即开口问道:“死在何处?”
“云梦。”
此话一出,连同半雪都一并愣住。
所以,那只蛟不是化龙死的?而是死在了墨澜入魔的前夕,那……
半雪再望向墨澜的眼神中都有些心疼,想必是当年在云梦古林被那些天宫之人联合绞杀的时候牺牲的吧,墨澜一定很伤心。
柏麟闻言垂下了眼眸,云梦古林是天宫,也是六界噩梦的开端,因为墨澜就是从云梦古林杀上天宫,坠入了魔界。
他不能安慰墨澜,也不应该安慰。
噬魂鸟在一炷香之后便被玄武和飞廉清理干净,半雪也随柏麟回到了营帐。
帐内燃了香炉,柏麟坐在塌椅上沉思。
半雪见气氛如此沉重,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殿下自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柏麟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而后应声道:“孤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是因为墨澜魔君的灵兽吗?”
他嗯了一声,“墨泽是孤同墨澜年幼之时,随着蔽月上神在下界游历之时收下的。它是墨澜的第一只灵兽,所以墨澜给它取了自己的姓。”
半雪静静地听着,又见柏麟微微叹了一口气,“都已是过去之事了,孤此刻大概是在为一个老朋友的故去感到惋惜。”
语毕帐内又陷入一片安静,片刻之后,半雪起身拿出了柏麟的砚台,朝着他询问道:“殿下可否将这砚台借我一用?”
柏麟抬眼看去,“你要写字?”
半雪颔首,“柏雅殿下寄了信给我,因前些日子太忙我一直都没回,想着现在到了大屿山,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回信。但我并没有砚台和笔,所以想和殿下借用一下。”
柏麟从桌上挑选了一只笔递给她,半雪接过后坐在椅上认认真真地写信。才写了一个字后,她便犹豫地看向柏麟,“殿下,能请您帮我写信吗?我......”
她这字真没法看,而且有些字还想不起来怎么写。
柏麟看了一下信纸上那一个歪七扭八的字,正色地对半雪说道:“信,孤可以帮你写。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既已为天宫女官,又岂能不会书写?”
半雪就知道这要求说出肯定会遭柏麟一顿说,她瘪紧了嘴,也不敢出声反驳。
而后柏麟拿起笔问起了半雪要回信的内容,写完一版后又再书写了一版。
半雪拿着两版信件,有些茫然,“殿下这是何意?”
“一封是让你回给柏雅,另一封是让你对着临摹习字,每三日,孤会检查一次。”
三......三日检查一次?
半雪露出想哭的表情,这是不是太频繁了?
“殿下,我觉得现在正是要和羲木对战的重要时刻,我应该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功法上比较好吧?”
柏麟神色肃然,“把笔抵锋,肇乎本性。写字同样是修炼你的心性,此事没有商量余地。”
半雪认命地拿着信件,回了自己的营帐。柏麟把话都说的如此之重,她还能说什么呢?
但,写字真的好烦人啊!
是夜,大屿山四下俱寂,夜色在山内密林中化开。
柏麟提着灯出了自己的营帐,在附近散了一会心。
再回到营帐之时已是深夜,却见隔壁半雪的营帐仍未熄灯。
大约还在习字吧,柏麟苦笑了一下,他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