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冉安置好了李剩及护送他而来的一众护卫,只得歉意地对姚大夫姚旭等人致歉,“姚伯伯,快请进,招待不周,望原宥。”
“哪里哪里,颜姑娘,选址的事情若是腾不开时间,我们再约。”
姚大夫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慈,可称呼上从一直叫的颜丫头变成了颜姑娘,甚至里面还听出一些往日不同的东西,至于是啥,颜冉也说不上来。
“那能够再让您老人家反复奔波,先歇片刻,喝上一盏茶润润喉,我们按原计划进行。还有,您老还是按原来唤我颜丫头罢,喊颜姑娘没由得又生分了,哪有这般道理?”
“哈哈,好,好好,确实是这个理。”
姚大夫和姚旭见颜冉如此说,有些小尴尬,可见她并未因这突发的事情变化半分,心里都怀揣着欣喜,只得颔首。
今日正巧碰上了这赏赐的事儿,姚大夫哪能想不明白其中牵扯,就是姚旭也明白了个七八分。姚大夫心里有些忐忑,认识颜冉这小友一场,是缘分使然。世事难料,他曾怀疑过她身份不凡,可谁能想到这小丫头竟这般贵不可言。
陛下虽未官宣,可如今只要是不傻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公主。言语态度上自然带上了对皇家的尊敬与惧怕。
如今知晓她真实的身份,自己心里有数,欲撮合她同侄儿的事还未开始就被迫不得已结束。还好他未曾对两人有何暗示,不然以后两孩子见面就难处了。心里到底有些失落,他们姚家虽也算得上富贾之家,之前娶一位才华横溢,美貌端庄的农家女是绰绰有余的,可要是变成娶一位公主是万不敢想的。
姚旭也黯然伤神,好不容易十分热切地喜欢上一个姑娘,本以为志在必得,现却因她身份高不可攀,心里期盼的那点念想即将化成一滩泡影。
不得不说,古人对门当户对的婚嫁理念过于根深蒂固。
颜冉内心也是百感交集,哪能想到自己这个猎户之女的身份因锦羨的到来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务之急,她要去问清楚爹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冉走出门外寻来楚寒骁及曲冬曲夏,请他们作陪姚大夫等人。
书房主位上的颜承远如坐针毡,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也罢!十三年呐!说清楚了心里也就没了负担,起码以后再不会寝室难安了不是?
他在不停地做着心里建设,现在他最担心的是颜冉心里所想。怕她想岔了,生出对亲身父母对怨恨,惹祸上身,怕她恨自己瞒她,对自己不理不睬不原谅自己。
门被打开了,颜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上官锦羨紧跟其后。
颜承远下意识眼神就想闪躲,颜冉不声不响地坐下,如今她需要知道事实。
看着爹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不敢看自己,她心里一下被触动,说不出的酸涩,眼角不知不觉地滑落了两行泪。
颜承远和上官锦羨那里见过这样的颜冉,心下一阵慌乱,手脚无处安放般的干着急。
颜承远见着这样默默流泪的颜冉,以为她是伤心自己隐瞒她,眼里也起了氤氲,哄小孩子般,“冉儿,是爹爹错了!你别哭!乖,我这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他也不再计较语调顺不顺,该从哪里说起了,一着急,上下嘴皮子一碰,秃噜着实话出口,“其实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你小舅,你爹爹是当今南庆国的皇帝,你娘是我亲二姐,入宫成了颜贵嫔……”
半个时辰后,颜承远把颜冉身世以及为何会被自己带走说清楚。
上官锦羡见小舅说得嗓子冒烟,有些心疼地给他倒了杯茶水。
这些往事,娘亲在入冷宫后给自己说了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小舅去接自己时候补全的,再次听一遍,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梗塞,越发觉得自责难安,因为自己皇姐才会受如此的不公。
颜冉陷入了沉思,她是多大的福分,才会遇着这样的小舅,不!他还是她爹爹!以后他也只接受这个的爹爹!养恩明显比生恩大,原主的记忆里,颜承远一人当爹当娘地将颜冉拉扯长大,从青葱岁月的十七岁少年郎到如今历经沧桑而立之年的大丈夫。
这一路走来,吃过的苦不计其数,但是他从未想过抛弃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的成长,不曾恋爱娶妻,将自己所有的爱全心全意投入给颜冉,完全把他视如己出,这点来说,颜冉何其有幸!
颜冉眸子里泪珠在打转,“爹,你后悔吗?为了我这个所谓的不详之人,你从将军之子沦落为无依无靠的猎户,值得吗?”
颜承远真诚地一笑,宠溺地摸着颜冉的头,“傻丫头,别胡说!你怎么会是不详之人?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带了出来。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有你在,我不知道收获了多少欢声笑语……”
颜承远话还未说完,颜冉再次破防了,眼泪大颗大颗吧嗒吧嗒不要钱地往下掉,颜承远更无措彷徨,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拿出颜冉之前给他秀的绢帕,蹲在颜冉身旁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眼泪。
上官锦羨也不由得抹了抹眼角。
“冉儿,别哭,你不要怪小舅瞒你,我……”
“爹,我怎么会怪你!这么好的爹爹这世上也怕只有我一人,才会有如此殊荣,独享这份深若大海般淳厚朴实的爱。”
颜承远欣慰地揩了揩不自主流出的眼泪,冉儿不仅不怪他,还完全理解自己的苦心,他所做这一切都值得,都值得!
“冉儿,小舅能成为你爹爹,也是我极大的殊荣。”
“爹!”
颜冉再也忍不住激动地扑向颜承远的怀抱,这辈子或许她最亏欠的人便是他了,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她定要护他到老,再不受颠簸流离之苦!
两人都是豁达之人,父女两人抱在一起索性忍放声大哭,哭个痛快。好似要把这十三年来的委屈不甘以及其他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上官锦羨憋得双眼猩红,终也是忍不住过去抱着两人哽咽抽泣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少年郎,再有多大的能耐,心智也是容易受影响被感动的。
客厅里陪着姚大夫的楚寒骁听力极好,听得书房开始隐有哭声时,为避免颜冉一家尴尬,便提议带姚大夫等人去近处吴大娘家大棚里转转。姚大夫心里明白,对楚寒骁这入微的体贴多了分赞赏。
一炷香后,抱在一起恸哭的颜家三口,哭声终是歇了下来。
颜冉看着颜承远和上官锦羨肿得如核桃般的眼睛,再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比两人还严重,不由得破涕为笑,嗔怪道:“都怪爹爹煽情!这下好了,大家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呐。”
颜承远和上官锦羨闻言也是一笑,只是那笑容配上刚刚哭过的涕泗横流的脸,说不出的滑稽。
“是是是,爹爹的错,爹不该煽情,你个小丫头!”
“小舅,以后皇姐还要叫你爹爹吗?”
上官锦羨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个话题,房间里刚升起来的温度瞬间又缩回零。
颜承远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明白上官锦羨的担心,如今真相大白,只差没捅破窗户纸,陛下怕是会不喜颜冉再叫自己爹的。
“冉儿,事已至此,你还是叫我小舅罢!”
“不,我只有你一个爹!上官锦羨要叫小舅我管不着,那是他的事,我叫颜冉,我姓颜,我只知道爹叫颜承远,这辈子都不会变!”
颜承远一颗心如灌满了蜜,甜得他从眼角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