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和探花上任没几天,就被皇上委以‘重任’。
以梁太师为首的文官们看笑话,其他人看热闹,有些人却若有所思。
顾悸得了授官,还要再去户部正式的接一次旨。但沈无祇却要立即出发,两人便错过了临行前的最后一次相见。
“微臣顿首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待他起身后,太监又道:“皇上命大人每日上奏情况,不得延误。”
顾悸握在圣旨上的手指攥紧:“是。”
宣旨的人走了,几位户部同僚立刻拱手相贺:“贺大人年少有为,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提拔我等。”
这话说的明褒暗讽,谁不知道顾悸这个户部侍郎前面加了一个‘权’字,意思就是临时代理,等尚书巡盐回来还是撤的。
顾悸此刻的心情相当不好,他的目光挨个扫过几人,缓缓扬起唇角:“诸位今日所言,顾悸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他这般郑重,倒让几人有些不自在起来。
左侍郎见状使了个眼色,主事赶紧抱来了一大摞账本和印纸。
“贺权侍郎,这些是历年来的出银凭证,你可要仔细查阅。”
顾悸看着眼前有自己手臂高的资料,抬起眸:“那你们几位呢?”
左侍郎笑着道:“我们自然是各司其职,若偶然得空,还是可以从旁协助一二的。”
顾悸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像是认命了似的,上前想要抱起账本。
可他试了两三次都没成功,模样十分窘迫。
此时,一个站在角落的书令史怯生生的道:“贺大人,我帮您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小跑过来抱了一大半,然后埋着头跟顾悸出去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出衙署,将账本搬上马车时,这位书令史却将一本书册横插而入。
顾悸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眼尾扫过去时,书令史已经躬了身:“苍黄翻覆,崇墉百雉,望大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苍崇’二字已是禀明了来路,顾悸这才舒了眉目:“借你吉言。”
马车一路驶回贺府,前些时候挤门送礼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简直是门可罗雀。
顾悸回到自己的院中,墨青远远迎来:“大人,客人正在内室等您。”
顾悸眉心微动,然后偏过头道:“钱串,你先带其他人下去。”
“是。”
他举步走进内室,一个身着素衣的人正站在窗前。
闻听脚步声,此人转身行礼:“奉世子之命,前来相助大人。”
待他抬起头来,顾悸方才看清面容。此人竟是皇帝近前的总管太监,胡玉海。
他从袖中又掏出一本书册:“请大人一观。”
书令史给的那本,上面写的是各府上的田产街铺,连朝廷不知道的私产都记录在册。而胡公公的这本则是文武百官家中的私密丑事。
再加上墨青那一部的精锐人手,沈无祇竟是将所有的路都给他铺平了。
顾悸的指尖划过书封,他笑了笑,转头冲外面扬声道:“墨青,备马!”
当天夜里。
户部尚书年纪大了,赶了一天的路,早早就歇下了。
怀化将军和沈无祇之间正是剑拔弩张,只因尚书回房前扔下了‘先巡何地’的问题。
将军认为应先去楚州镇压盐农,但沈无祇却觉得如此只是饮鸩止渴,真正的问题出在贪官和盐商身上,应该先去南中。
“既然监察使一意孤行,那本将便自行领兵前往楚州!”
这招无异于是过桥抽板,若无重兵保护,谁也不敢踏入两淮那个虎狼地。
沈无祇却神色不变:“大人若已思虑清楚,那就自便吧。”
怀化将军嘲讽的冷哼一声,挎着刀出去了。
过了一会,观棋进来了:“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不等沈无祇说话,他就向后一摆手,两个侍从就将浴桶抬了进来。
门关上后,观棋独自守在房前。
“大人,水要凉了,您还是早些宽衣吧。”
沈无祇这才发现其中一个侍从竟然留在了房内,心中警觉:“出去。”
侍从非但没退下,还走向他开口调笑:“沈世子,我伺候你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无祇倏然抬眸。
顾悸摘下帽子,抬起了那张被涂的微黑的小脸。
沈无祇将人拉入怀中,大手摩挲着他的后颈:“你怎么来了?”
顾悸靠在他的肩上,两只手臂紧紧的环着他的劲腰:“因为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完,他从沈无祇怀中起身,拿出了一把匕首:“此物伴我多年,如今深渊在侧,我将它交托于你。”
明明只是一件兵器,但顾悸却用上了交托这个字眼。
沈无祇从他手里接过,然后郑重的看着顾悸:“待我提亲时,会将它放于聘礼之中,归还与你。”
顾悸此时却微挑眉梢:“你若迟迟不归,那我嫁不嫁还两说。”
沈无祇拢住他的腰:“不嫁我便去抢婚,闹的世人皆知也不做罢休。”
顾悸没想到沈无祇一向雅正端方,竟还有这种放纵任性的想法。
他嘶了一声:“别说,我现下还真有些不想嫁了。”
没想到沈无祇却认真起来:“你若再说一遍,今晚便走不了了。”
顾悸睁圆杏眼,一副[还有这种好事]的表情:“我现下还真有些不想……”
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了顾悸的后颈,沈无祇成功的堵住了自己不想听的话。
从驿站回来后,因为城门已经关闭,顾悸宿在了城外的客栈里。
他刚脱了靴子,外面就响起了墨青的声音:“大人。”
“进来。”
墨青进来时,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矮小身影。
房中安静了片刻,顾悸看向墨青:“便是他了?”
墨青垂首:“是。”
顾悸打量着晋王遗孤,兜帽罩着看不清脸,但瞧着身量约莫有六七岁的样子。
“你先出去吧。”
墨青退出去后,他走到小孩身前,扯开了他脖子上的系带。
就在这时,小孩哭唧唧的一把抱住他的腿:“宿主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呜,我是047呀……”
大约一刻钟后,顾悸看着捧着糕饼吃的倍儿香的系统:“主神让你来的?”
“唔是。”系统嚼着口里的东西:“系我被罚了,来子行任务的。”
“你消失了那么久,就是因为被困在这个身体里?”
系统费劲咽下,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别的系统都带好几个宿主,我不愿意,所以组长就说我KPI太低,罚我来完成S级任务。”
顾悸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你们组长是不是暗恋你?”
S级开篇就是困难模式,就系统这个豆丁脑子去哪都是死路一条,可偏偏被分配到了这个位面。
这哪是放水,分明就是泄洪。
系统小拳头锤桌:“什么暗恋?他要是暗恋我能狠心罚我吗?”
顾悸别有深意的伏身靠近:“毕落可是天鸟哦。”
“什么天鸟,压根就是鸟人一个。”
吃完糕饼,系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哈欠:“宿主,我困了。”
顾悸给他洗完脸,脱了衣服放上床。
“宿主……”
顾悸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正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嗯?”
“那个,要钱的事,你怎么办……”系统迷迷瞪瞪的:“我带了小卡卡的……”
顾悸轻扯唇角,缓缓道出一句:“放心,我可是不祥之人呢。”
因为国库欠银的事,皇帝特意免了顾悸上早朝,就让他专心要账。
这摆明了是要把他边缘化,但顾悸却一点不操心,反而大早上就牵着系统出门逛街。
系统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从晋王遗孤变成了林婉茵娘家二侄女的庶子。
两个人吃吃逛逛,一直到了午时初刻,顾悸才进了高府。
高文全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原为皇城司指挥使之一,之前才被贬了官,这小半个月正憋着一肚子火。
“高大人。”
高文全冷眼看着顾悸:“贺大人好本事,上京那么多家不去,偏第一个就找上了我。”
顾悸紧张的抬袖擦汗:“下、下官也是奉旨讨银,望大人见谅。”
说完,他就掏出了账本:“天和三十四年,您为了修缮府邸从国库支银一万三千余两,永元二年,您又借银三万……”
顾悸拉拉杂杂的说了七八项,然后讪笑着看向主位:“高大人,您看这钱……”
高文全端起茶盏,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贺大人不愧出身商籍,算盘拨的我都听见响儿了。”
顾悸低着头,不敢吭气。
“行了,本官知道了。”高文全连眼皮都懒得抬:“等哪日有了闲银,自会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顾悸满脸焦急:“高大人……”
高文全打发人似的摆了下手:“本官头风发作,就不留贺大人用饭了。”
临走之前,他还指桑骂槐的冲着小厮说了声晦气。
高文全在回廊上还没过弯,眼角忽然掠过一道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
高文全不屑的笑了一声,贺渊麒这就坐不住了,到底是出身低微难当大任。
顾悸赶场似的跑到左都御史的府上,晚上去了武副都统的宅院。
结果就是隔天早朝,三人一起告假。
高文全饭后消食,一头栽进了荷花池里,左都御史唯一的儿子被门槛绊倒摔断了鼻子,武副都统则是被马当胸踢了一脚。
顾悸这乾国第一瘟神的人设,从这天起算是彻底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