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李教授年纪有些大了,头发中掺了些银丝,看上去仙风道骨。
他走过来打量了这一老一少,才缓缓开口:“这位老先生可否让在下把个脉。”
叶老头儿正忙着和王卷轶较劲,没理他。
王卷轶笑着说:“可以,请。”
李教授就引着二人到了旁边凉亭中的桌前坐下,接过被王卷轶强塞过来的叶老头儿的手臂,双指按上脉搏。
王卷轶:“我见你们也只有两个人,李教授这是带着小弟子出来普度众生了?”
李教授面色抽动,看王卷轶面色真诚不像是在嘲讽,他笑道:“谈不上,只是希望把中医发扬光大,让华佗先师的遗泽惠及众生。”
王卷轶:“真是高风亮节、万世师表。”
李教授对王卷轶不了解,只当这位年轻人没学好成语不会说话,但叶老头儿却听出了话语中熟悉的嘲讽。
他心中一动,不再挣扎,转而问道:
“我有什么病?”
李教授沉吟道:“你脉象虚浮,是脾肾阴虚之相,是因为平时多有不顺心之事郁结于心,长此以往,身体就像是被虫蛀蚀的大树,恐怕会日渐干瘪。”
叶老头儿心想:他说我不顺心倒是真的,最近打牌不就诸事不顺吗?
他点点头,还想再问,却听见王卷轶说:
“有没有什么速效药能给这老头子治一治?”
李教授微笑:“速效药只能治急病,但你家长辈这病却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只有中医才能治慢病,就算是吃最快的方剂,也需要几个月的疗程,才能把这几十年的病灶彻底去除,这还不是一般的药能做到的。”
他在这边说着话,那边的白大褂又叫到:
“李教授,又有一位想义诊的。”
李教授起身似乎要离开,被王卷轶拦住:“什么方剂,你就帮我们开一下吧,你今天在这义诊,明天又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家老头子的病你不能管看不管治吧……”
李教授叹了口气:“算了,虽然我今天不是预约出诊,但能救一个人,就救一个人吧……”
他变魔术似的,从凉亭边上拿出一个小竹篓:
“我这次出来匆忙,只带了这么一点金钩徐,这是我的大徒弟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从天山的岩石上采下来的,经过几十道工序,刚刚炮制好,是天然的降血压珍品,一般要上万元一两,这次我就赠予你们一点…”
王卷轶大方地说:“那一点抵什么用,你有多少我就都要了,你算一算多少钱?”
李教授:!!!
他先是为难地推辞了一会,看王卷轶盛情难却,犹豫着报了个数。
叶老头儿突然大声嚎道:“我这孙子出息了,竟然要花这么多钱给我买降压药了,我真是命好啊!”
他这突然的一声嗓门贼大,立即把不远处围观的那群老头老太太吸引过来了。
叶老头儿:“我是不是有福了,我孙子平时抠的要死,这一次知道我有高血压,舍得拿卖房的钱给我买药了……”
一个扇蒲扇的老头好奇地问:“卖房子干嘛?”“吹牛呢吧……”有人说。
还有人探头往竹篓里看说:“这是啥?”
又被过来维持秩序的白大褂拦住,往竹篓上罩上了一层细白纱布。
王卷轶不耐烦地撇嘴,像个败家子,掏出手机问李教授:“直接扫码转账就行?这降压药包治好吗?”
李教授为难:“高血压这种病,是顽疾,说包治的都是诓你……”
王卷轶扯了扯叶老头儿:“那算了,走吧老叶,你这病是没得治了。”
他当着一干老头老太太的面,转身往亭外走。
剩叶老头一个人扒着石桌,恋恋不舍,好像在犹豫该走还是该留。
李教授:“慢着,年轻人……我也是过来人,你听我一句劝——人上了年纪,每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的恩赐,你现在年纪轻还不懂得,但你爷爷应该已经能感觉到,无痛无忧的过完一天究竟有多难——天没亮就突然醒来,身上虚痛、心烦意乱,儿女又都不在身边,只好自己安慰自己……”
周围的老人沉默下来,有的人还跟着点了点头。
王卷轶停住脚步。
李教授又语重心长地说:“凡事不能求快,治高龄之病更要平稳,我这药虽然不是一夜见效,却能把老人的淤堵清空,对高血压是长期之功——你不舍得花钱没关系,把我送你的这棵拿走,你家老人心烦意乱时为他煎服,至少能解一时之急。”
王卷轶转身,就看见李教授微笑着递来一只金色的钩状小草。
周围的老头老太太简直被他感动了,议论道:“真是好医生啊!”“听听人家说的,人家根本不想赚钱。”
“有的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连个药都不给长辈买,真缺德!”
刚才排队的那个老太太说:“什么药,我想买啊,我晚上睡不好早上醒的早还盗汗,他不买我买!”
她这一嚷嚷,好像给大家添了新思路,有人也跟着接了茬:“就泡着吃吗?我也买点试试!”“这是什么药,我都没见过,高级啊!”
王卷轶被一群围观群众拿眼睛斜着,拿胳膊肘怼着,他忍无可忍一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亮出转账结果:
“30万,你的降压药我全包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震到了身边的老头老太太:
“三十万啊,这么贵!”“这点药要三十万?”“挺有钱啊这孙子。”
这些人你传我我传你的议论着,很快扩散到凉亭外圈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的新一批围观群众:
“里面那人干什么呢?”“买药呢,刚付了三十万!”“真的假的,比金镯子贵啊!”
“肯定是好药呗,我朋友一株天山雪莲倒卖,转手50万呢!”“不是,人小伙子给自己爷爷买治病的,多孝顺啊!”“小伙子长得也挺俊,一会给我闺女介绍介绍……”
这钱一付,大家看王卷轶的目光竟然就变了。
也有人说:“什么药这么贵,是不是被骗了?”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怹是大学来义诊的,本来根本不收钱,心地没的说。”
白大褂看见王卷轶转账这么痛快,愣了一下,但还是把手里的小竹篓拿起来,要递给他。
李教授拦下来,说:“小伙子,我得先给你写一份用法用量。”
王卷轶:“不用,你给我写个收据。”
李教授有点迟疑:“收据?我不是专门卖药的。”
王卷轶不耐烦:“那你不还是卖了?就写收到我买降压药的30万块钱,回头我找我媳妇儿报销。”
李教授松了口气:“哦,好。”
他按王卷轶的要求,在包药的牛皮纸上写下了一页收条,又签了假名李文章,心里好笑:
这冤大头竟然还怕老婆,也不知道家里是干什么的,估计是个拆二代。
李教授把牛皮纸递给王卷轶,王卷轶皱了皱眉头,指着正在收摊的白大褂:“你,也来签个字。”
白大褂惊讶:“我也要签?”
王卷轶:“怎么?多一个人,省得我媳妇儿不信。”
白大褂弯腰签名的功夫,王卷轶望着凉亭外面的人流,又拍了拍叶老头儿:
“反应挺快啊?”
叶鸣争低声说:“……臭小子,你爷又不傻。”
王卷轶抽走了白大褂的收条,读到:“白一清——名字不错。”
白大褂得意:“那是我义父给我起的……”
李教授“咳”了一声,白大褂闭上嘴。
王卷轶:“但你不是叫白广三吗?”
白大褂:!!!
王卷轶看向“李教授”:“还有张庆功,你怎么把姓都给改了,这是大不孝啊!”
“李教授”听见王卷轶报名字,脸色立变,他喊了一声:“撤!”
然后就翻过凉亭的长条石凳往外冲。
周围围观的老头儿老太太不明所以,还挤在凉亭外,围了一圈,形成一道拥挤的屏障,李教授出师不利,被卡在凉亭边缘,被王卷轶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他不带感情地说:“你怎么回事?收了钱就想跑了,我们再联络联络感情啊。”
王卷轶轻轻使力扭住他一条胳膊,给“李教授”按在石桌上,问他:“要不我给你把把脉,看你能蹲几年呢?”
“李教授”:“你干什么?来人啊,有人打人啦,三儿,三儿?”
人群中一阵骚动,人群散开,一个身着警服的人押住白大褂把他拷住停在凉亭一边,另外一个上来接手了被王卷轶按住的李教授:“别动,张庆功、白广三,你二人涉嫌生产销售假药、诈骗在逃,这是《批准逮捕决议书》,你被捕了。”
警察按程序抓人的时候,带队的警官问:“举报人王先生在哪里?”
王卷轶:“是我。我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就把他们拖延在这里了。”
警官伸手与他交握:“我姓陈。王先生,感谢您辨认出了逃犯,并及时报警,为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做出了贡献。”
王卷轶:“警察同志,这些是涉案的药材,他们可能还有一位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