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衬衫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王卷轶觉得自己好像听了半个小时扑克箴言,又好像什么也没听。
他正想向荷官请教对错,那姓白的大胡子老头已经嚷嚷起来:
“好了好了,都耽误这么久了,这打牌嘛怎么能靠听的?当然是靠打咯。”
白胡子一催促,荷官微微一笑,开始发牌了。
王卷轶转头想再问叶老头儿几句,就发现这心大的老头子已经从自己身边跑到墙角贵妃榻上,和其他人嗑瓜子看热闹去了。
不愧是爷孙,和叶喻闲一个德行。
王卷轶一边收牌,一边举手示意荷官:“我们这次的筹码背后,到底赌的是什么?”
身着茶服的荷官微笑:“一注一两茶,客官自带,品种不限。我们这里是正经茶庄,绝不是不法生意,我只是个普通的茶老而已,不收服务费,请客官安心下注。”
王卷轶:哦,正经茶庄……
信你才有鬼,明明是个坏老头儿基地。
但他手里捏住牌,脸上已经面无表情变成扑克,又问道:
“我现在手里还有多少筹码?”
白胡子科科科科怪笑了起来。
斜对角一个胖胖软软的汗衫老头儿同情地说:
“崽啊,你看看桌面。”
王卷轶低头看了一眼,没找着地方。
花衬衫:“哈哈哈哈哈他还找呢!”
王卷轶:“……所以是零?”
白胡子:“也不是。”
王卷轶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有筹码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白胡子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是负20,叶老头儿管我借的还没还呢。”
王卷轶:!这他还玩个毛线!
肥肥软软老爷爷安慰他:“崽啊,你别担心,我再借你30注,你就安心玩吧……我们从有人借账开始就不记茶叶,最多可以欠债50注,输够了就清账,没关系的啊崽~”
王卷轶半信半疑:“清账,就是5斤茶叶都不用算了?”
时髦老头儿摸了摸手上的牌,严肃说道:
“孟养猪只说了一半,虽然有人输到负50就不算茶叶,但所有欠账的却要叫在座各位一声爹。之后还得给自己最大的债主当一个月干儿子才算完。”
他顿了一下,又催促道:“好了,规则介绍完毕,大小盲快开始下注。”
王卷轶闻言无语地看向肥肥软软的老爷爷“孟养猪”,对方正朝他递过筹码,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温软笑容:
“收下吧崽~~爷爷借你的。”
王卷轶:看来这人不光想当自己爷爷,还想给叶老头儿当干爹。
王卷轶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了筹码:反正占的又不是自己便宜,干爹就干爹。
他现在手痒痒,很适合输牌。
王卷轶不要脸地做好心理准备,一转头,叶老头儿的皱皮老脸就贴在自己身边:
“孙女婿啊,你得知道,谁在这桌上,这最后的赌注就归谁吧?”
“卷啊,你大胆地输,到时候你叫他们一声爹,爷爷我就多出一群好儿子啊。”叶老爷子美滋滋地说。
原来他在打这个主意!!!
孟养猪花衬衫小领结闻言怒骂:“臭不要脸叶鸣争!”
白胡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就让让这小伙子,让他赢了平账不就行了。之后再把老叶架上来虐!”
花衬衫:“好哎,反正看这新人也赢不了,我们就让一让好了~”
几位老头点头合议。
王卷轶却心梗了——他堂堂一代卷王,自己认输是一码事,被人让赢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卷轶:“不能让!”
老头儿们迷惑地看着他。
王卷轶果断说:“我们坐在场上的人,是不是可以重新定规则?欠账五十注还叫爹干嘛,痛痛快快叫一声太爷爷吧,大债主就当一个月太爷!”
叶老头儿慌了:“哎!孙女婿你别冲动啊,你要是叫人家太爷爷,我这成了什么?”
白胡子抚须回答:“那你就是我们的大儿砸!就这么定了!”
大家纷纷颔首赞同。
……
规则已定,这场牌局终于真正开始了。
第一局,先由两个人分别不看牌下注,分别被称为小盲、大盲,老头儿们摸不清王卷轶深浅,试探地下了一点,你推我让地转了一圈。
王卷轶看着手里两张杂牌,叹了口气。
几位老头儿耳聪目明,立即加注。
王卷轶等了一圈后弃牌。
损失-8
王卷轶账上余额:-28
……
第二局,小盲注换成了花衬衫老头儿,他眼睛都不眨,翻牌后扔下了5个小筹码。
转到王卷轶,已经被加注到10,
王卷轶弃牌。
损失0
王卷轶账上余额:-28
……
第三局,王卷轶中途弃牌,损失7,余额-35
……
第四局,王卷轶直接弃牌,损失0,余额-35
大家本来兴高采烈地等着王卷轶叫太爷爷,结果被他这四连弃牌搞蒙了——他要是每次看牌即弃也就算了,问题是弃牌也很随机,让人一头雾水。不过他弃牌了,别人却还是要玩。
老头儿们到最后混战一番之后你撕我咬,竟然转移了矛盾内战起来。
这个说“言老头看我kq反杀”,那个说“姓白的有胆量就allin”……
姓白的大胡子老头左右看看,突然发声:
“老叶,你这孙女婿不会以为一直弃牌夹尾巴就能拖垮全场吧?”
夹尾巴,专指玩扑·克的胆小鬼,不拿好牌不下注。
孟养猪憨厚笑道:“我记着他呢,还有两局老叶就是我儿子了!”
局势吃紧,叶老爷子这回也嗑不动瓜子了,他搬个小板凳蹲在王卷轶身后,浑身冒汗,嘴里还放着狠话:
“等我孙女婿一举反杀你们!”
花衬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嗝!”
一旁茶老给他递了碗茶让他顺顺气。
荷官:“各位,是否继续?”
叶老头儿:“哎哟我这头好痛,孙女婿,咱们回家歇歇吧~”
王卷轶若无其事:“您先走,我继续。”
叶老头儿:“哎哟……哎哟……这个死心眼啊!”
……
第五局开始了。
这一回是领结时髦老头下小盲注,上来先放了1——他上一局在最后关头被反杀,现在仅有6个筹码,排行倒第二。
轮到王卷轶,他竟然也没有弃牌,扔了2。
白胡子翻牌之后,看了他一眼,也跟着下了2,这是一圈平平无奇的下注环节,有人跟注,有人弃牌。
然而,等转了一圈之后,荷官翻完三张公共牌,风向突然变了。
一直下小注的领结时髦老头儿突然暴力加注了!
他把自己仅剩的五个小筹码往前一推,特制的空心水晶筹码撞在一起“叮叮当当”撞响起来。
白老头诧异问道:“老言,你这是allin了?”
时髦老言:“不,我就是想问,有没有人借我10个,我以后还要加注。”
白老头:“你这一旦输了,可就要叫人太爷爷了。”
时髦老言皱眉:“不借钱少说话。”
花衬衫立即递过来10个:“我借,我想收个老太孙好久了!”
老言收好10个筹码,环视全场一圈,十分自信。
然而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加注打断了。
“allin”王卷轶把自己的最后的13个筹码推了出去。
他推得自然从容,就听见身后发呆看戏的叶老爷子一声哀嚎:“我的孙女婿哟!你这是要送你爷走啊……”
王卷轶没理他,只是淡定看向看自己的左手边大胡子白老头:“你来。”
白老头眼皮一跳,他数了两遍自己面前的筹码,又犹豫地看了看底池里加注到15的牌扣下牌:“我不来,我弃牌啦!”
孟养猪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是场上筹码最多的人,顺手就把13个筹码推了出去:“跟。”
另一个姓李的老头儿早在上一轮就弃了牌,只剩下花衬衫还没下注,他犹豫又犹豫,手上筹码拿了又放。
王卷轶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次是我和老言的比赛,你就别凑热闹了。”
花衬衫立即嚷道:“我偏不!”
他双手一推,把自己大半家底也推了出去,还不忘加油:“老言,你也allin啊,k掉这个小兄弟,我们就给老叶当爹啦!”
……
王卷轶微笑着看向老言,这个抹发蜡的时髦老头临到关头,却搓着自己手里剩的10个筹码,突然怂了:
“算了,我弃牌。”
花衬衫孟养猪:!!!你怎么退了?
他俩和王卷轶一亮牌,卷王凑了一溜葫芦,刚好压住另外两人的三条和一对。
——竟成本场最大赢家。
老言看到王卷轶的葫芦,眼镜后面的斯文小眼睛都瞪出来了,他一拍桌子喊道:“靠!我弃得可是一手同花啊!我大啊!!!”
一番结算,王卷轶这一轮到手53,还了50的欠债,竟然还留了3个小筹码。
倒第一转手变成了时髦老言。
除了跑得快的白胡子和老李,孟养猪和花衬衫也都损失掺重。
叶老头在一旁喜的“咯咯”直笑,老言则抓着发蜡哀嚎不已:
“这俊后生真是撞了大运,下回我可就不让着你了!”
王卷轶羞涩一笑:“您千万别让着。那什么,既然不欠钱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一起身,就被几只老手牢牢按回了座位上。
白胡子和老言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花衬衫从右前方抵住他的脑门:
“赢了就想跑?没门!”
孟养猪在一边嘿嘿直乐:“看来今天我必须得听一声太爷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