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那晚南秀国求见南如意,威胁利诱南如意不要反噬南家失败后,南老就算定,悄悄超市要想进军金陵,得找当地豪门联手。
南家最担心的,就是李东方会和楼家联手。
因为楼家在金陵的体量,是仅次于南家的豪门。
如果李东方和楼家联手后,就算南家使出全部的本事来阻击,也只能像是28年前,南家和唐家决一死战那样。
甚至连当年都不如。
因为28年前,南家和在唐家决战时,南家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这次呢?
金陵三杰之一的南如意,在敌方阵营啊!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南家有几斤几两,最大的软肋在哪儿,南如意都心知肚明。
代表李东方的南如意,一旦和楼家联手,铁定会对着南家的软肋下狠手!
想到敌方最强大的敌人,竟然是被自己逼过去的,南老的心啊,就有着说不出的痛。
他回到金陵后,就大病了一场。
南秀国则留在了四九。
两个原因。
一。
看看能不能收买,四九悄悄超市筹划组的人,窃取最核心的运营方式。
毕竟南如意的心腹团队,都算得上是金陵子弟。
被南秀国重金收买的概率,很高。
二。
暗中监视有没有金陵的人,联系南如意。
没有最好。
如果有,就得搞清楚这个人是金陵谁家的孩子,然后南家再做好准备。
当真正的危机来临后,以往为了往上爬而勾心斗角的南家核心们,终于恍然顿悟了什么。
在最短时间内,也迅速团结了起来。
大家希望能拧成一股绳,再打一场28年前,就打过的生死之战!
甚至就连南秀国,都变聪明了很多。
接连饱受社会毒打的孩子,成长速度格外的快。
今天的此时此刻,南秀国接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她沉默很久,低声:“我知道了。你先向老爷子那边汇报下,继续盯紧楼敏刚的行踪。”
在南家的预测中,金陵楼家出现的可能性,高达90%。
确实如此。
但南家却没想到,金陵楼家竟然派出了,楼家最核心的成员之一,楼敏刚!
由此可见,金陵楼家想搞死南家的迫切性,有多么的强烈。
就算南秀国是个草包,都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危机感。
她站在酒店的窗前,呆呆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脸色却变化不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抹近乎于疯狂的,狠戾!
她已经拿定了某个主意。
不再犹豫。
她转身快步走进了卧室,找出了纸笔,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写书的人都不知道——
写完后,南秀国开始对镜贴花黄。
她从没有这样精心的,给自己化过妆。
毕竟漂亮的女人,即便素面朝天,也是很有自信心的。
镜子里的女人——
精心妆扮过后的模样,绝对是赛貂蝉,败西施,羞昭君,欺贵妃。
然后。
随着衣衫全部撒落,南秀国看着镜子里那具,几乎没有丝毫瑕疵的无暇白玉,冷冷的笑了下。
她打开行李箱,找到了最喜欢的衣服。
这是一身棕色上衣,浅灰色花格子布裙,最能体现南秀国独特的风情。
肉皮色的长袜,脚踩黑色的高跟小马靴。
脖子里,再围上一块天青色的围巾。
她精妆华衣的样子,像极了即将远行,却再也不会回来的绝代佳人。
“南秀国,再见。”
南秀国对着镜子里的女人,低低说了句,把那张纸放在口袋里,拿起电话转身,快步出门。
10月13号。
下午五点。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毕竟是深秋季节,天短夜长的时候。
路边的大槐树上,鹅黄颜色的树叶,随着西北风的轻轻吹拂,就像一个个四处寻找归宿的精灵,飘呀飘的洒落了下来。
其中一片树叶,落在了双手抄在口袋里,缓步前行的南秀国的脸前。
她下意识的抬手。
涂着指甲油的小手,轻轻接住了那片鹅黄颜色的树叶。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
南秀国忽然想到了这句话,低声呢喃:“仅此而已。其实这个尘世间,并没有太多让人留恋的东西。我以懵懂无知的样子来到这个世界,再带着一世的蠢不可及离开,其实也是很圆满的。”
忽然——
她听到有盲杖点地时,才会发出的笃笃声,自左后方传来。
有个苍老,悲凉的声音随即响起。
确切的来说,那个声音在以莲花落的格式,在唱:“西风,那个东去;树叶,那个飘落;谁家,那个姑娘;愁眉,那个紧缩;并蒂,是那一对;姐妹,是那一双;生来,那个共枕;死后,那个同冢;妹儿,先苦后甜;姐儿,先甜后苦;面见,互不相识;见面,势如水火。哎嗨哟,何必又何苦呢?”
刚听到这个“歌声”时,南秀国并没有在意。
她只是被动的在听。
觉得很有意思,却没有回头,脚下不停。
但潜意识内,却把这些话“翻译”成了白话。
大意如下——
西风吹过后,落下的树叶,看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女孩子。
并蒂莲原本是一对,姐妹原本是一奶同胞。
她们活着时,就该同床共枕,死了之后,也该埋葬在一起。
妹妹的命呢,是前半生苦,后半生甜。
姐姐的命呢,恰好和妹妹截然相反。
但这对姐妹生来就不见面,后来相知后,却成了仇家。
姐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个人唱的,倒是特符合我和南豆那个小贱人。”
南秀国心中忽然一动,回头看去。
就看到一个穿着邋遢的老瞎子,左手拿着个白色的,也是脏兮兮的白瓷缸子,右手里点着盲杖,从她身边缓慢的经过。
嘴里还小声哼唱着什么,但南秀国没有听清。
她看着老瞎子蹒跚的背影,愣了片刻,快步向前。
很明显,这是个走江湖算命的。
南秀国很想请他,帮自己算一算,自己这该死的命运!
可她刚升起这个念头,满肚子的洋墨水就告诉她:“所谓的算命,都是扯淡。”
洋墨水的话,让南秀国想找老瞎子算一卦的念头,瞬间消失。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刚消失,走到她前面几米外的老瞎子,好像轻轻叹了口气。
轻轻的叹气声,被西风从西边吹来:“唉,有眼不识瞎子爷,你不受苦谁受苦?”
嗯?
南秀国愣了下,随即晒然一笑。
不过下一刻,她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钞票。
出门揣着一叠钞票,已经是南秀国的习惯。
即便她心中做出了某个决定,但在出来酒店时,还是装了一叠钞票。
大约一千多的样子。
她快步追上老瞎子,悄悄把那叠钞票,放在了他左手里的搪瓷缸子里。
她给老瞎子钱,不是为了算命。
而是——
她,要像长街两侧的槐树叶,随着西风吹落下的那样,离开这个世界了。
临走之前,把这些再也无用的钞票,都送给这个不知来自哪儿,又要去哪儿的老瞎子,也算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点念想吧。
老瞎子并没有丝毫的察觉,依旧点着盲杖,嘴里哼唱着什么,蹒跚远去。
南秀国用力抿了下嘴角,站在了原处。
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刚更名为红颜电子的总部大门口了。
这个距离,刚好够从红颜电子内驶出来的汽车,把速度提起来。
深秋。
长街。
落叶。
面容精致的马靴美女,静静的站在路边,等待她此生中,最为神圣而绚烂的那一刻!
时间走的很慢。
也很快——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本来几乎和长街融为一体的南秀国,身躯猛地剧颤了下!
从没有过的恐惧,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把她淹没。
决定离开是一回事。
但真要离开,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嘶——
哈!
南秀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瞬间苍白的脸色,也随即浮上了些许的红晕。
她银牙紧咬了下,猛地拿出电话,放在了耳边。
声音无比的语气:“说。”
“大小姐,李东方的那辆车,刚刚驶出红颜电子。当前,正在向您所站立的方向而去。”
得到南秀国吩咐的手下,按照她的指令,在几百米外的路边,向她如实汇报。
手下不知道,南大小姐为什么这样安排。
他刚要问,通话结束。
“李东方,你终于来了么?”
“急不可耐的来了!”
“你,就这样渴望,能早点撞死我吗?”
“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你晃过的女人。”
“哈,哈哈。”
南秀国死死盯着西边,神经质般的低笑。
一辆黑色的四圈一百,在她的轻笑中,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