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黄俊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是人情冷暖。
他以前无论去亮天分部,还是去亮天集团,上到公司高层,下到看大门扫地的,哪个不是对他满脸的殷勤样?
那么自从他被撸掉亮天分部的老总,发配到总部后勤,干一个没多少权势的副主管后呢?
即便黄俊依旧玉树临风,身上流淌着四九黄家,高贵的嫡系血统。
上到公司中高层,下到看大门扫地的,看到他后却只会点个头,然后话都懒得和他说一句,就快步走开。
其实就算黄俊被发配到后勤,干个副主管,却也不是那些基层能怠慢的。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他们都觉得,我已经彻底完了。”
“黄家现在最红的人,是三叔家的黄延中!”
“谁都知道,在黄家三代中,我最看不顺眼的除了黄延杰之外,就是黄延中。”
“以前我得意时,没有少打压黄延中。”
“现在他咸鱼翻身,把我取而代之,成为了黄家第三代中的继承人。”
“他肯定会预防我东山再起,对我竭力打压。”
“谁要是敢和我走得近,哪怕说一句话呢,只要传到黄延中的耳朵里,肯定会被他记在小黑本本上。”
“就连我一奶同胞的兄弟黄亮,都恨我无能。”
“黄家,不但夺走了我的第三代继承人资格。”
黄俊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看着父亲:“而且更把我的未婚妻,主动送到那个小土鳖的枕边!你们有谁知道,那天他在打白敏的屁股时,我有多么的痛苦吗?”
黄一山呆呆的看着儿子。
“我的事业,已经是穷途末路。”
“我的爱情,妻子却是别人的玩物。”
“爱情和事业,我都失去了。”
黄俊声音放缓,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却又狞笑:“而这一切,都是整个黄家赐予我的!我对黄家能不恨吗?”
“要完,就大家一起完!”
黄俊忽然又抬头,狂笑起来:“既然我过的不好,那么大家都别想好过了。哈,哈哈。”
看着状若疯癫的儿子,黄一山的眉梢眼角,不住的抽抽。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是黄俊的话,也无法接受这么大的落差。
黄一山只能低声说:“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
黄俊收敛狂笑,看着他爸,恶狠狠的说:“爸,请你摸着良心说。当初是谁最先提出,让我去追求白敏的建议,并获得所有人同意,大力支持我的?”
是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俊丢掉一切后,受益最大的黄一青!
当初黄家吞下宋家40%的资产后,自信心和野心都急促膨胀。
他们觉得,黄家的潜力不止于此。
还能走的更远,爬得更高!
他们就把目光,瞄准了陈子佩坐着的那把金交椅。
如果那把金交椅,能换成黄家的人来坐,黄家不但能巩固一流豪门的地位,甚至能直逼苏家,王家这种老牌豪门。
毕竟一个村姑,都能玩转的事,更出色的黄家子弟,实在没理由做不好啊。
就这样——
黄一青的建议,获得了全体核心的赞同,然后把这个挑战性十足的任务,郑重交给了黄俊。
“那艘零五二的出现,终于让我们所有人明白,陈子佩对东土的作用,就是无可代替。”
“我们想把人家取而代之的美梦,在遭到数次惨痛打击后,也终于醒了。”
“黄家在失去雷神火机,海外杰里卡苟延残喘后,实力大损,接下来就该像狗那样,躲在角落里舔伤口了。”
“越是在这个时候,大家不越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吗?”
“没有。”
黄俊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继续说:“为了避免,黄家遭到康家那样的惨痛打击,主动把我的未婚妻,送到李东方身边,遭受他的百般践踏,我可以忍。”
“谁让我是那个计划的,实际执行人呢?”
“谁让我在执行过程中,因本能和习惯,犯下了很多的错误呢?”
“我甘心为我所犯下的错误,买单。”
“所以就算我再怎么痛苦,我也会接受我的未婚妻,在别的男人脚下,哭着求饶的惨痛打击!”
“但黄家不该——”
黄俊的脸色,又开始狰狞:“把我发配到总部后勤,抹掉我的第三代继承人的资格!并让和我关系最不好的黄延中,来取代我在黄家的地位。”
呵呵。
黄俊冷笑:“黄家不但夺走了,我当前所拥有的一切。而且还要扼杀,我的未来。这样的黄家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可珍惜的?我只会盼着黄家,成为第二个宋家。”
也正是心存“要死一起死”的念头,黄俊才主动给李东方打电话,挑衅他。
黄一山慢慢的坐了下来。
儿子说的这番话,他都听在了心里。
也觉得很有道理。
更觉得黄老夺走黄俊的第三代继承人资格,确实有些过分了。
可黄一山绝不会任由儿子,把黄家往悬崖边上推。
黄俊所考虑的,只是他自己的利益。
黄一山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二代领军人物。
黄一山不但要考虑整个黄家,还得考虑次子黄亮。
“小俊,你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黄一山主动给儿子,递过去一根香烟:“覆巢之下无完卵。”
黄家真要是如黄俊所愿,像宋家那样彻底的崩塌,他会是什么下场?
想想魔都康家的严丽珠!
“家里为了获得,哪怕一线生机,也只会把你推出来。”
黄一山轻声说:“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黄俊的脸色,猛地大变。
这几天来,他深陷事业爱情都失去的痛苦中,满腹拽着黄家一起死的戾气。
却忽略了黄家一旦崩塌,他的下场肯定是最惨!
“虽说你已经失去了,第三代继承人的资格。你的未婚妻,也惨遭羞辱。”
黄一山苦口婆心:“但无论怎么说,你当前的状况,可比严丽珠,比宋英明等人,要好了不知凡几吧?”
岂只是好了不知凡几?
那就是阴阳相隔的区别好吧?
黄俊在家族的地位,再怎么贬值。
李东方烙在他老婆屁股上的烙印,再怎么深。
但黄俊依旧能自由的呼吸,住着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拥有的别墅,随便吃顿饭的消费,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薪水。
“更何况你爸我,当前终究是黄家的二代家主。”
黄一山压低声音:“老爷子当前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黄俊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是啊。
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注定他活不了多久。
等老爷子溘然长逝后,黄一山就是黄家,一言九鼎的人!
“未来还很长,谁能确定黄延中,总不犯错?”
“只要你能虚心接受惨痛的教训,脚踏实地的埋头苦干,总有机会出头的。”
“至于女人——”
黄一山淡淡笑了下:“女人如衣服罢了。现在你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诚然会不舒服。但也没谁,会要求你这辈子,只能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却不许去买别的新衣服啊。”
黄俊慢慢的站起来,对父亲深深的弯腰。
他爸,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把他从牛角尖里拽了出来,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你的未来,肯定会很美好。”
黄一山满脸的欣慰,抬手轻拍着儿子的肩膀:“所有的黑暗,终究有过去的那一天。”
“爸,谢谢您。”
黄俊动情的说:“我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我要埋头苦干工作,婚后好好对待敏敏。虽说她已经很脏,可她终究是我喜欢的女人。”
“那就好。”
黄一山点头,岔开了话题:“你刚才对李东方发疯时,他说了什么?”
发疯?
嗯。
我刚才就是发疯。
黄俊讪笑了下,如实把李东方的反应,都讲述给了父亲听。
黄一山却皱起了眉头。
黄俊有些紧张:“爸,他真会因为我的发疯,就对我们下狠手吗?”
黄一山摇头,答非所问:“小俊,你听说过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吗?”
黄俊当然听说过。
他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提起这句话。
他张嘴刚要问什么,却又猛地明白:“爸,您是说李东方,压根就不在乎我和敏敏入洞房?”
“如果他在意——”
黄一山缓缓的说:“就不会和你那么多废话,更不会威胁你,让你在明天和白敏入洞房之前,变成太监。”
黄俊满脸的茫然。
黄一山隐隐的捕捉到了什么。
他只要搞清楚了这个什么,也许就能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可他越是努力去想,脑子反而越乱。
“放心。”
黄一山有些头疼,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对黄俊说:“你就当从没给李东方打过电话,该怎么准备你的婚礼,就怎么准备。婚后,要尽量对白敏好一些。哪怕是皮上,面上的呢?做大事的男人,绝不会在女人的问题上纠结。而李东方最大的缺陷,就是格外的重视女人。”
顿了顿。
黄一山又用肯定的语气说:“因此我敢断定,李东方大最大成就,也就是当前了。只要你能脚踏实地,总有一天能站在高处,俯视他。”
俯视李东方!
黄俊深吸一口气,双拳攥紧,渴望真能拥有那么一天。
俯视李东方,真的很难吗?
对二姐子沁来说——
那就是抬下腿,再坐下来的事。
窗外月色如银。
子沁看着李东方,慢慢的俯身,吐气如兰:“小东西,你现在就是沙漠上快要渴死的旅人。而我呢,就是你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