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华殿中,一地枯黄。梧桐树在晦暗的天空中,举着它光秃秃的树杈子,捻着零丁的几片可怜叶子。风一吹,留不住,秃上加秃。今岁寒潮来得早,秋未过半,草木萧条,让人措手不及。
扫地的宫婢皆是满面愁容,怨风怨雨,随物依傍,偷懒谈天。
“扫来、扫去,风一吹又掉一地。”
“干脆将那树上的叶子打下来!”
其中一人说着,便举起扫帚,跳去打枝上的枯叶。
旁人警告道:“快别!让皇后娘娘瞧见,仔细你的皮!”
“人关房里半个多月,能瞧见才怪呢。”
“哎……怪只怪那林统领生事,打死了齐世子……”
“还林统领呢,那是阶下囚,比你我还不如,林家如今败了,咱往后可没奔头,若有门路托关系,去萧贵妃宫中做事,那是再好不过的。”
林汐音歪倒在靠窗的小榻上,捣着嘴轻咳两声。
她那日淋了雨,回到屏华殿便高烧不退,浑浑噩噩十数天,终于好转一些,本想到窗边透口气,不料却得知林家倒台的消息,也不知这算喜讯还是噩耗。
林长之醉酒暴打齐钰致其死亡,国公府以开国功勋之名伸冤,联合忠良弹劾林相。不过短短半月,秦鄞便掌握罪状,将林家上下男丁全部处死,女眷没入教坊、军营……
林汐音缓过一口气,紧皱眉心,惊疑不定。
齐钰……怎会被林长之打死?
“……那齐世子真糊涂,为皇后打抱不平,反倒丢了自己的命。”
“不知谁嚼舌根,让齐世子误会,咱那主子入宫是被父兄所逼,在宫中受尽冷待委屈……这话,也只有齐世子肯信,明眼人谁瞧不出,咱那主子对皇上可是一片真心!可惜皇上不稀罕。”
林汐音一瞬回忆起于宫道之上,初遇齐钰时,对他的不屑、绝情,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齐钰对原主的感情是真的……不像秦鄞对她。
送饭的宫人在廊下,一面走着,一面抱怨,御膳房都是势利眼,见得林家失势,便只送些残羹冷炙来,好的都给了萧贵妃。
“皇后的配膳,贵妃吃了去,岂有此理!”
他们看似为汐音鸣不平,其实是受了冷眼,心中有气,拿规矩说事。
一人说道:“……少言,主子等急了,咱都没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惊呼并一阵响动。
其中一名宫人打翻饭菜,着急不已。
另一人嗤笑道:“今日是皇后,明日还不知如何呢……少送一顿,也不碍事。”
汐音心知逢高踩低乃世之常态,并不恼怒,只盼平心静气将养身子,再谋他路。
恰巧这时,明德殿来人。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巴巴望着扮作大太监的李源,忐忑不已。
李源指使身后的小太监将酒呈上。
“皇后,奴才来送您上路。”
酒是鸩酒,饮之毙命。
林汐音从房中走出,踩着满院枯叶,缓步走到李源跟前。
“娘娘,请吧。”
小太监托着乌木盘,将剧毒的鸩酒送到林汐音眼皮子底下。
林汐音笑了笑,捏起掐丝盘花的金杯,举至眼前端详。
李源一脸不耐烦,正欲开口再催。
秦阳仓促而来,被玄影卫挡在殿外:“别!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