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两人紧跟空青身后飞身跃上屋顶,他掀开屋顶的一片青瓦,向里面探去。不知屋内是何人,莫桑二人不敢离得太近。从他们的位置也只能勉强看见几人的身影,屋里又有层层纱幔,瞧不清里面人的样貌。
空青在三人身边落座,满是轻蔑的语气:“他们那个领头的瞧着也不过二十来岁,还是个少年郎,根本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莫桑略一挑眉,他十二岁便开始在江湖闯荡,如今已有十年。虽说他年纪不大,可这混江湖的经验可不少。
如今竟然被这不知道是谁的人轻视了。
他心中嗤笑一声,若不是为了探听他们在密谋些什么,他早下去让那个轻视他的人尝尝厉害。
“小心谨慎些为好,切勿轻敌。”杜瑾缓缓开口,“若他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郎,半月前又怎会在一夜之间毁了我们在城中的暗桩”
空青冷哼一声,似乎对杜瑾颇有不满。
“别对我说教,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小心主子发难,你这相好的就不会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了。”
“你,找死是不是。”鸢娘气急,抬手就要打人。杜瑾将她拦了下来,搂在怀里细声哄着。
“够了。”浮白继续弹着琴,冷声开口制止了他们争吵,“那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客栈那边说,就是一个闯江湖的,在店里住了有些日子了。”
那福来客栈的老板嘴闭得是真严实,空青往他手里使劲儿塞银子,都不往外透露一丝住客信息的。最后还是在客栈一个伙计那得到了些消息。
那伙计收了银子,吞吞吐吐道:“人是半个月前住进来的,住了没两天就又来了个黑衣男子寻他。这黑衣男子刚来,那个人就不见了。今天一早我把门打开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又突然回来了。”
空青又问:“你可见过什么异常?”
伙计惊慌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哪敢多看。”
他们店里平日里住客多得是,其中也不乏江湖侠士。可是那人一身邪气,全然不像个侠客。他住店的当晚,也是这伙计当值。
临近子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怕是不会有人来住店了。伙计打了个哈切,迷迷瞪瞪地刚要关上店门。一阵风吹过,钻进他脖子里,将他猛地激醒。门外伸进了一只沾血的手,手指修长,鲜血粘在手上,显得这手更加白嫩。
一个红衣人推开了店门,他身上还带着血,滴答滴答生往下掉,将店里的一众人吓得够呛。本来店里是不想做他这单生意,生怕惹来什么麻烦。可那人眉眼一抬,竟让人不寒而栗。
空青提笔,将莫桑的样貌画在宣纸上:“这人怕是和京城有关,他身边有个黑衣男子。从行头到谈吐都像是军中人。”
“呦,这相貌还真是顶顶好的。”鸢娘扭着腰肢,凑近瞧了两眼,“不过,还是没有我家瑾郎好看,咯咯咯。”
杜瑾满面柔情,他渡到鸢娘身后揽住她的腰身:“我一会儿便传信给京中,两日后应该就能知道这人是何方势力。”
“只是这人行事乖张,江湖上就没传来什么消息?”
琴声突然断了一个音,白芷弹奏的手停下。她道:“阁下何必偷听,不妨下来谈谈?”像是早就发现了屋顶的两人。
伴着她的声音,杜瑾的折扇飞出,穿透屋顶的青瓦,擦着两人衣角划过。好在莫桑反应够快,他一个翻身躲过折扇,手中顺势弹出四枚铜钱。
杜瑾侧身堪堪躲过,折扇在空中打个旋儿,替鸢娘挡下迎面飞来的铜钱,最后回到他手中。
白芷抱起琴转个身,原本打在她身上的铜钱,直直的射进地面。空青的运气就没那般好,胳膊上被划了一道,鲜血浸湿了袖子。
“怎么,这般费尽心力的打探我,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来问,爷今日高兴,大可告诉你们。”
四个铜钱既是防御也是打探。这抱琴的白衣女子武功不知深浅,但绝对在他之上,二打四明显打不过。莫桑和李枫对视一眼,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身离去。
空青被伤了,心中愤愤不平,见人离去刚要跟上。浮白阻止他:“别追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莫桑飞了半路,想起方才从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当即便反身回去,三两下便从鸳鸯馆二楼的窗户跃了进去。
屋内未燃蜡烛一片昏暗,借着月色可以看出床榻上蜷缩着一个人。莫桑慢慢地靠近,掀起被角,想瞧一眼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谁知撞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莫桑手一抖,将被子甩回人脸上,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江清月瞪眼看着他这般反应,也不知道是谁更吓人。
“咳。”莫桑道,“行侠仗义呗。”
行侠仗义?怕不是来偷鸡摸狗的吧!
“你怎么也在这?莫不是被人抓来的?”
江清月瞧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刚到蓉城就被拍花子抓走,说出来也是挺丢人的。
“还真是被抓来的?”莫桑一挑眉,“难道是今天早上?在早市后的巷子里?”
“嗯。”江清月也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就他这人,如果看见了,估计也是会袖手旁观的那类人。
莫桑了然,早知道先前李枫禀报的时候,他就来救人了。一开始以为只是一场金钱交易,如今又有江湖人插手,这里头的事情怕是不那么简单。这可有意思了。
“需不需要爷顺手带你离开?”本着那点微末的侠义心肠,莫桑决定做一回大好人。
江清月眼前一亮,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没有个好办法离开这里呢。
“有人来了。”莫桑道。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嗖的一下不见了。
门口传来开锁声,阿雅推开门,雀跃地进来:“浮青,告诉你个好消息。咦,屋里怎么这么黑呀,你睡醒了吗?怎么不点蜡烛?”
江清月拿手掩着嘴打个哈切,“刚醒。”
阿雅点燃蜡烛,挨近江清月,挽着她的胳膊,“浮青浮青,鸢娘说了,明天你就可以去跟着白芷学琴了。”阿雅瞧着很是高兴。
“馆里很少有人可以跟着白芷学习,你一定要好好练琴。日后也定会像黄苓一样嫁个好人家,到时候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好。”江清月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便先应下。想着莫桑可能还在这里,免得被人发现,“阿雅,我有些累,想自己待一会儿。”她扶额,装作一副疲惫感。
阿雅面露忧色,伸手想替她抚开额前的碎发。江清月下意识地闪躲一下,这一闪像是伤到阿雅幼小的心灵。阿雅抿着嘴眼角微垂,浑身散发着一股失落的气息。
“那我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阿雅低着头走到门边,扶着门框,一双杏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浮青你如果有事情找我,你喊一声,我马上就过来了。我就在隔壁很快就能过来的。”
“好。”她冲阿雅勾出一丝笑容。阿雅瞧着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也许也像她之前那般被迷了心智遭人利用。她这般贸然将阿雅摆在坏人的位置上,对她有些许不公平。
见人走了,莫桑从梁上跃下。一转身,稳稳地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莫郎君。”江清月道,“你可以将阿雅也一起带走吗?”小姑娘天真无邪、单纯可爱的,放任她自己在这着实太危险。
“不可以。”莫桑冷哼,“怎么?就行一回善,还真拿我当活菩萨了?”
不带就不带吧,等她逃离这里后,她就去衙门报案。这里拐卖良家女子,衙门总不会坐视不理,到时阿雅自然也就可以离开这了。
“走吧。”莫桑起身,搂住她的腰,江清月还未做反抗,就被莫桑带着轻飘飘地落了地。莫桑带着她几个起伏之间落在一条隐蔽的巷子里。
“多谢。”见落了地,江清月急忙从他怀里出来。像是怕被他占便宜一样。莫桑瞧她的动作,心里止不住的翻白眼,就她这幅面容搞得跟谁稀罕一样。
“你要去哪?用不用爷送你过去?”
暮色渐深,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若让她自己走,她还真的有一点小害怕。要是再被人拍走,可不一定有今天这般运气了。
“来福客栈,还麻烦莫郎君送我一程。”
切,胆小鬼。
莫桑瞥了她一眼,径直往前走,挥挥手道一句:“赶紧跟上,离远了可不等你。”
没走两步,一阵剧痛袭来,她双腿发麻整个人跌在地上。心脏处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两下,身体里有东西在来回窜动,疼得她浑身抽搐。
莫桑听到声响回头看,这一瞧,平日里不慌不忙的人,瞳孔里也显现出了怔色。
“喂,小郎中。”莫桑也顾不得脏,直接半跪在地上,将江清月揽进怀里,探上她的脉搏。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指尖窜到手臂,速度之快将周围的皮肤撑起,鼓成一个小包。莫桑两指急忙拦住,想将它逼回去。
“你怎么会中蛊毒?”
那蛊虫被拦住了路,只能在血脉间来回冲撞。似乎是血肉在被撕咬,她痛的冷汗直流,手指以奇异的姿势弯曲着,手上的青筋暴起。
她颤着手掏出银针,将胳膊上几个大穴封住,蛊虫渐渐放缓了速度,不再横冲直撞。痛苦减弱了,江清月喘息几口:“应该是在鸳鸯馆里。”
强行用银针压制住蛊虫,它的毒性得不到发泄反噬到她体内。鼻孔里滴嗒滴嗒流出血迹,莫桑掏出一块帕子塞到她手里。她颤着手将帕子抵在口鼻间,免得脏了这身衣服。
江湖人,蛊虫,一个秦楼楚馆还真是深藏不漏。
“不仅有蛊,他们还会巫术。”江清月苍白着脸,紧皱着眉。巫蛊之术全都齐全了,这些人控制这群少男少女到底想做什么?
江清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莫桑的胳膊,冷声道:“将我送回去吧。”现在不回去是不行了,若她再向前走几步,这体内的蛊虫怕是会强行冲开穴道,届时她必定爆体而亡。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他们南疆人搞的出来。”莫桑搀扶着她,临近鸳鸯馆跟前,蛊虫停止了躁动,痛苦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清月舒了口气,突然问道:“你是朝廷的人吧。”
他眼神一暗,低头间将一抹杀意藏在眸低,笑脸盈盈的打趣:“朝廷?呵,那帮人还不值当我为他们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