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装满碎块的饼干袋,阿尔法告别了玛丽。
她在女奥温和的注视下推开了自己休息室的门,却只是短暂地停留,在捕捉到隔壁玛丽进屋并且很快平静的声响后,放轻动作,从窗口跳了出去。
蓝色披风顺着周围的气流上浮,她向着弥漫浓郁黑暗和浅淡月光的营地上空飞去。
随着过度远离地面,周围的气温阶段式的下降,细小的冰霜沾染上了她体表的皮肤。
但这还不够高。
直到穿透那层厚重的黑雾,阿尔法才停下动作,看到了这颗星球外神秘的银河,点点的星子遍布其中,闪烁出若有若无的光芒。
听说大多的生物都有归巢的本能。
阿尔法认可这一点。
她顺着直觉看往一个方向,哪怕眼灯上只映射出无边无际的细小星河,她也知道那里有她出生的地方,名为仙女座的星云。
在阿尔法的故乡,奥出生的方式与光之国并不相同,需要的不是本源光,而是刚刚和玛丽提到的,她还难以描述的“爱”。
相爱的奥需要到星球边缘的星子环带,在那里互诉衷肠,展露双方浓郁的情感。
被这些情感打动的星子,将会从银河坠落,回应他们的愿望,成为他们的孩子。
而她曾经也只是那无数星子中的一颗罢了。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无念无想地飘荡,唯一的使命是壮大自己,以期成长为一个独立的星球而分立出去,化作众多星座中的一员。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那对夫妇颤抖的许愿声,
“希望弱小的我们也能拥有一个孩子。”
这是相当失败的发言,哪怕是无念无知的星子,也明白弱小的可悲,想要打动她们需要的是更加深沉更加激烈的情感。
这可以是强强联合,可以是强大一方对另一方的温和庇护,但绝不能是两个弱者的微弱依靠。
“你会后悔的。”
在她回应前,周围的同类发出类似感想的星子波纹。
“被弱者依附上,散尽能量和记忆的你只会得到无尽的痛苦罢了。”
会吗?会痛苦吗?
那时的她不相信,因为那对奥传递出的,明明是如此温暖的情感。
那就是“爱”吗?
那就是玛丽和凯恩即将步入的状态吗?
阿尔法不明白。
她明明记得所有出生后父母奥讲述的故事,并从中感受到了生命之间的温情,却还是不明白爱从哪些细节才有迹可循。
她叹了口气,曾经的模糊回忆早就随着出生消散如烟,只留下最后包含严厉告诫的波纹。
周身刚好有一颗星子划过,感应到阿尔法后亲近地在她的指尖轻触,传递出遥远星河外的同类对她的无声无息的思念和怜惜。
阿尔法打开掌心,用光模仿出曾经的波纹语言,向那星子回应,带着些微妥协的意味。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但她会回去的,在这仇恨终结之后。
当象征着后方被入侵的警报声拉响,安培拉皇帝孤身入侵的消息被奥特签名四处传播。
没有哪个奥知道安培拉皇帝是如何做到这种事的,如此安静且迅速地绕开围绕的营地侵入了后方。
也绝没有奥想到,这场战争,即将画上句号了。
战火缭绕,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街道和建筑在黑暗的侵袭下再一次被破坏。
硝烟滚滚而出,普通奥早已四散而逃。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黑暗皇帝却在碎裂的街道上缓慢踱步,时不时挥舞腰间的暗黑纹布劈砍不顺眼的事物。
匆匆赶来的战士奥围在他的周围摆出作战姿势,想用光线阻碍他的步伐,却被反射披风统统吸收。
而对方简单的一刀,却每次都能贯穿数个战士,劈碎他们的计时器,让他们回归等离子火花的怀抱。
安培拉看着眼前温馨得让他烦躁的光之国,看着前来阻拦他的弱小虫子,看着高塔上那他的族人在星球毁灭之前都未曾研究出的闪耀光芒的等离子火花,语气里带上了可怖的憎恨,
“自诩光明的奥特一族,就让朕来赐予你们灭亡如何,毁于朕的黑暗?”
这讨厌的光芒,他必要将其毁灭殆尽。
否则怎对得起他族人的亡魂。
“原来没死啊,特殊的小虫子。”
安培拉停下脚步,侧身避开飞速赶来想直接偷袭给他一个奥特飞踢的阿尔法,语气里带着细小的惊讶。
他松开手中的暗黑纹布,看着眼前蓝黑体纹的奥特战士,能感受到对方体内杂乱的能量。
奥族的光,他残留的最后一丝黑暗,那魔物的混沌,以及蓝色的星光因子。
复杂的构成彰显着面前的奥特战士并不是他所厌恶的纯粹光芒,这让安培拉因为四周景物糟糕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复。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觉得眼前的虫子在衬托下居然显得可爱起来。
毕竟他的黑暗曾在对方体内不断游走,哪怕最后被混沌的一部分驱逐,那关系也仍然藕断丝连。
对方可以成为他的同类,安培拉想。
他开口,忍不住再一次招揽,“小虫子,你真的不想加入朕这一边?朕可以带给你最强大的黑暗。”
他可以满足小虫子的愿望。
毕竟在游走时,对方的心里就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强大的力量。
而他作为黑暗大皇帝安培拉,便是这宇宙最强不是吗。
“本大爷不允许——”
上空银奥的怒吼盖过了阿尔法本想出口的拒绝,贝利亚一个加速落地,挡在了阿尔法面前。
银奥看向安培拉的眼灯里第一次没有暗藏对黑暗力量的渴望,而是全然的怒意。
贝利亚扭头,看着没有受伤的阿尔法才稍稍松了口气,语气不善地问,“喂,臭小鬼,不会本大爷不来你就答应了吧?”
他知道阿尔法曾说过的对安培拉力量的向往不过是对那时的他的威胁。
但在没有抵达的数秒前,他隔着距离听到安培拉的发言时,还是难免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就像银奥曾作出的回应一样,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贝利亚几乎是急切地拦住了小奥通往安培拉身边的去路。
可在等到阿尔法回答之前,他先迎来的是安培拉蓄力后的一刀,毫无保留,带着明显的不悦。
“朕不喜欢被打搅。”
在即将被击中的一刻,银奥明白来不及蓄力的自己应当不敌,却还是带着傲气单手释放出了迎战的黑红光线。
哪怕受伤,他也要和这拐骗小鬼的混蛋皇帝死磕到底!
可在下一秒他却被身后的阿尔法拉住了空余的那只手腕,辅助奥时期的配合让他下意识取消了进攻,和阿尔法转换位置避开了攻击。
看着阿尔法被这一刀的余波割破手臂,光粒子在一时间涌出,贝利亚带着怒意的质问。
“臭小鬼你干嘛——?”
老老实实躲在他身后根本就不会受伤。
阿尔法轻轻摇头,冷淡地陈述事实,“这一招,我们敌不过。”
与其死磕着受重伤,不如保留体力继续进攻吧。
“小鬼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本大爷吗?”贝利亚语气愤恨。
他被小奥话语的含义引爆了最近的心事,又再一次目睹了安培拉的强大,明明往日能够正常领悟的意思,却在这一刻多了歧义。
贝利亚一瞬间拽住了阿尔法的蓝色披风前领,在看到小奥瞪大了眼灯后还是放轻了力道,不自觉地强调,“你以为这里的最强的是谁啊——?”
阿尔法来不及解释,安培拉的下一刀就接踵而来,她和银奥对了一个眼神,长久的默契让贝利亚咬着牙暂时熄火,配合着动作同时错身避开攻击。
“阿尔法,贝利亚,一起上吧——”上空传来熟悉的振奋语气,是稍迟一步的凯恩到了。
玛丽呢?
阿尔法一时间疑惑。
可很快她就没了思考的余裕,安培拉的确无愧于黑暗大皇帝的名号,哪怕加上凯恩和贝利亚这两大战力,阿尔法依旧能感受到战斗的僵持和不断被消耗的光能。
为什么安培拉的能量好像无穷无尽?
阿尔法想不通。
但当她在后跳的一刻看到光之国上空徘徊不散的黑雾时,她明白了——
只要这所谓的“夜晚”还存在,安培拉就仍能源源不断地从绝望中汲取力量。
战斗持续了很久。
随着伤口留下的光粒子渐渐浸染了整个视野,重伤下的躯体就连简单的喘息都需要千钧力一般,过度加速的光循环在此刻更是艰涩不前。
阿尔法半跪在覆满了光粒子的地面上,身旁是状况同样糟糕的凯恩和贝利亚。
她想挥出治愈光,但红灯的计时器表示着她的能量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含量极少的蓝色因子在她周身逸散开,从战斗开始就是如此,浅淡的光点没有引起任何奥的注意。
玛丽没来,倒是一件好事。
阿尔法突兀地想。
不然可就和他们三个一副凄惨样子了,阿尔法可不愿意见到玛丽变成这样。
看着面前受伤不少但犹有余力甚至带着嘲讽笑意的安培拉皇帝,阿尔法磨了磨牙,明白自己需要拖延时间。
但不是为了等待援军,毕竟战斗的主力已经全在这里了。
蓝色的因子在阿尔法的体表不断逸散开,发出呼唤的波纹,随着越来越多的星子回应,天上的浓重黑雾被点点星光缓慢驱散。
但还不够,回应的同类距离太过遥远,就算发出支援的光辉,一时间也难以跨越间隔无数光年的距离。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足以伤害到安培拉能量循环以此斩断的机会。
可没有余力了。
怎么办,怎么办,阿尔法吸了口气,明明平常转的飞快的大脑,在面对绝对力量的时候也有了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这万年的抗争,绝不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否则怎么对得起她的父母,她的养父母,以及——
她下意识瞥了眼身旁喘息着挣扎想要再战的贝利亚,看了眼明明重伤却还是习惯性挡在他们身前的凯恩,想着能安全的活下去的玛丽。
阿尔法深呼吸,在一瞬间作出了决断。
她的手握上臂环,嘶哑着嗓子对旁边的两奥说:“我一上,你们就走。”
逃到星河中,她的同类看在曾经的情面上或许会愿意帮忙遮掩一些行踪。
但她的混沌能量不多了,至多抵挡安培拉的一刀。
贝利亚闻言反应激烈,嗓音嘶哑和体力殆尽都挡不住他此刻的震惊,
“臭小鬼,你在说什么蠢话??本大爷怎么可——”能抛下你这小鬼跑了。
凯恩也瞪大了眼灯。
来不及也没时间多想,阿尔法摘下臂环,用尽最后的气力一跃而起。
她想要放出体内最后的混沌,却在能量即将外溢出的那一刻被安培拉在半空中用能量化形掐住了脖颈,黑暗纹布在她的伤口上一拭而过,斩断了即将蔓延出的紫色触手。
安培拉在凑近的一瞬间感叹,“气味不错,小虫子。”
然后他低声道,带着得意,明显误会了阿尔法的情况,“你以为朕还会让你召唤混沌那家伙吗,这种事朕只会让它发生一次。”
安培拉松开手中的剑,摊开掌心凝聚起黑暗的能量,他目光饶有趣味打量着手中的阿尔法,似乎在思考如何将能量注入进这幅躯体。
在他沉入思考的一瞬间,天边的一道光线击中了他,刺眼的光和疼痛让他松开了手。
而阿尔法则在掉落的一瞬间反射性地后跳,完全脱力后落入到柔软的怀抱里。
那是玛丽的怀抱。
甜味水果的清香笼罩了阿尔法,让阿尔法在生死一线的急切呼吸下仍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灯。
为什么,她以为至少,玛丽可以活下去
“凯恩,”玛丽的声音温和,底下却是暴风雨般的怒意和难掩的疲惫,“这就是我们一族代代保管的东西,”
凯恩:“你真的拿到了吗,那么多的试炼——”
阿尔法透过眼灯上的光粒子,看到玛丽递交了一把金色的长剑。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答案
那把剑,估计就是奥特一族的圣剑,和安培拉手中的暗黑纹布实力相当的武器“究极之刃”。
她意识到了玛丽迟来的原因,这样贵重的东西,被保护在重重试炼后,而女奥则只一个奥通过了这些,就立马赶来了。
阿尔法看着凯恩接过剑,眼灯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凯恩起身,他本就一直挡在最前方,而其早已布满伤痕的躯体在这一刻覆盖上了她曾目睹过的金色能量。
是她在训练场见到的,却没有增加任何威力的能量。
伴随着金光,凯恩本就如一轮小弯月的角进一步变大,变成足以盖过面孔的程度。
他身上的伤痕霎时消失不见,而强大了数倍的光波动伴随着手中的圣剑被激活所闪耀出的光芒。
阿尔法:“这就是队长身上隐藏的力量吗”
她的声音和旁边捂着伤口的贝利亚的低声喃喃几乎同步。
但为什么以前从来不用?
抱着阿尔法的玛丽闻言凑到她耳旁,轻声解释,
“这种力量只有凯恩一心想着守护时才能使用出来,圣剑也只会被纯粹的守护心情激活。”
纯粹的守护心情吗,阿尔法无奈地想,那的确只有凯恩能做到吧。
不论是她还是贝利亚,在战斗的那一刻,比起守护更先想到的是胜利,是有没有击败对方的结果。
阿尔法注视着凯恩和安培拉对战中的一举一动,看着对方变化后越战越勇,与被消耗了相当多体力的安培拉皇帝保持着势均力敌,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一点。
她周身的蓝色光点仍然在悄悄逸散开,在现场奥都来不及在意的角落,天空中的黑雾已经渐渐稀薄。
可能赢吗,可能获得胜利吗,阿尔法的手指无意识地曲起,她万年的执着可以在今天得到解脱吗。
她此刻的眼灯里带上了微小的期待。
却没有发现身旁银奥在注意到凯恩变化后的强大力量的同时,拳头已经不知不觉越握越紧。
真的,解脱了。
看着被凯恩砍中一刀后捂着腰的安培拉化作光点消失,阿尔法一时间感到的居然不是终于能斩断对方力量来源的喜悦,而是疑惑。
那伤口里露出来的,是光对吧
那个黑暗皇帝,她的仇人,其内在居然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光吗?
在感到讽刺的瞬间,阿尔法彻底放下紧张的心情,全身在一时间松了力气,彻底倒在了玛丽怀里。
透过沾满光粒子的眼灯,她看着凯恩在战斗结束后身上的金光慢慢消失,角再度便回了原样。
这不是能长久使用的力量,阿尔法作出判断。
凯恩身上的伤痕再次浮现,斑驳不堪,却对着起身想要让位的阿尔法和想要为他治疗的玛丽摇了摇头。
他一手捂着自己腰上的伤口,一手提着究极之刃,一步一顿地向幸存者这边走来,过程中腰部的光粒子顺着躯体下滑,他却毫不在意。
凯恩语气上扬,向上举起圣剑,“我们终于,胜利了——!”
在这一刻,他们的视线几乎是一致地往上,发现了夜晚总是挥之不去的安培拉的黑暗能量,已经随着对方的败退而被完全驱逐,露出了灿烂的光芒。
星光悄然隐去身影,只有等离子火花的光辉照耀到m78星云的每个角落。
明明毫无由来,但每个幸存奥都在眺望到这无边光芒的同时得出了相似的感想——
光之国从今天开始,将成为永恒的长明之国。
阿尔法在这样的盛景下嘴角止不住上扬,浅淡的笑意里带着解脱的轻松。
哪怕体内的蓝色因子几乎竭尽,也无法阻碍她此刻的愉悦心情。
玛丽看着小奥的笑容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虽然在重重试炼后感受到了沉重的疲惫,在过程中承受了无数的伤痕又被自己悄悄治愈,但看着眼前如重获新生一般的光之国,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有身旁的银奥盯着周身灿烂的光芒沉默不语。
凯恩最后停在了阿尔法身前。
他想着刚刚一心想着守护重要同伴而没来的及意识到的,小奥那一刻全然注意自己的模样。
从第一次没有及时救下对方而残留的心结,随着同样没来得及的第二次日渐加深,在岁月中不断缠绕。
他本以为哪怕自己想开也得不到答案的,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执念的消散。
这一次,是他救了对方。
这样的心情立马被熟悉的搭档捕获,在对视的瞬间双方露出了相似的笑意。
玛丽和凯恩看着中间的小奥,近乎同步地微笑,
是他们一起,救了阿尔法。
救了光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