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抖开其中一块布料,细细的带子垂下来,他静了几秒,看到那是肚兜,脸色有些奇怪地看着唐柔:“这是……这是给谁的?”
唐柔支支吾吾,半点说不出话来。
其实是朱砚生趁着苏木被马车外面热闹的夜市迷去了眼时,附耳过来跟她说的。
因为双儿少,朱砚生没遇见过,不知道他们成年后的身体变化究竟是怎样。
他担心苏木某些地方也有了变化,但是羞于开口,就叫唐柔等会儿趁着他把人拐去逛别的地方时偷偷去买,再给他偷偷放进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朱砚生没和她说过被发现了应该怎么说,于是唐柔纠结半天,还是说出实话。
“老爷吩咐……给少爷买的。”
眼看着苏木变了脸,唐柔急忙解释,说了老爷的顾虑,又让苏木千万别生气。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少爷说话,抬头一看,少爷脸上像是要烧起来的红。
苏木结结巴巴道:“我……我应该现在还用不上吧……你拿回去、给老爷……不是,你自己拿回去,能用就给你用,不能用就扔了!”
苏木害羞,其实是因为他最近,确实胸口有些涨疼,他也担心是这种问题,但仔细看了,却又没什么大的变化。
他一直在抗拒自己变成了双儿这件事,由此也极力去忽视身上所有奇怪。再加上冬日穿的厚,衣裳厚让他有了安全感,就也放心了。
没想到朱砚生倒是想的比他还要周全,东西都买好了。
“少爷,老爷给您买的,我怎么能用呢?我给您放柜子里,用不着那就先不用。毕竟老爷一番好心……”
苏木犹豫再三后,只好让唐柔将这些东西藏得再深些,这才妥协。
“小唐,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的屋子也没收拾过。剩下的我自己整理。”
唐柔帮他收拾完柜子里最后一点东西,站起来捶捶腰,应声:“好嘞,那少爷把您身上这件先脱下来,我拿去给浣女们。”
苏木就解下那件白色的棉衣,上面因为打了一架,染上些饭馆里的汤汁和灰尘,还有木头碎屑,他就这样穿了半天,又脏又狼狈。
他小声嘀咕:“我就说不耐脏吧。”
唐柔倔道:“可是就是好看啊!”
苏木把衣服递给她,想起来他娘也是朱府的浣女,问道:“浣女们洗衣服时,会知道哪些衣服是哪些人的吗?”
唐柔道:“那是自然,谁和谁的衣服都得分开。毕竟主子和下人的衣裳万一混在一起了,就更麻烦了。”
苏木从今天买的东西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是根精细的木簪子:“小唐,麻烦你把这个盒子一并带过去,交给一位姓张的浣女。”
唐柔有些糊涂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拿着衣服和盒子走出了房间。说过会儿苏木要洗漱的时候再叫她过去。
此次出门,朱砚生还给他买了一堆零嘴回来。
苏木拆了一个个纸袋,又拿出新买的果盘,将蜜饯糕点什么的都摆的整齐好看。
剩下要整理的,也没什么。苏木就坐好,准备喝杯茶,吃些糕点填填肚子,便睡觉了。举起茶壶倒了一杯,杯里的水没有半点温度,实在难以下口。
自己去厨房里烧一壶吧。
苏木披了件衣服,就拿着东西往外走去。
雪已经停了,铺在路上和草上的积雪反着柔和明亮的月光。苏木走走停停,时不时赏一会儿夜里的雪景,难得觉得格外安逸舒适。
他凭着白天的记忆慢吞吞往厨房的方向走,穿过几道走廊,快到地方时,却听到厨房里头有人在小声说话。
苏木停在门口,凑耳细听。
“别说,你这鱼烧的,还真是好吃。这鸡腿!这鸡腿也好吃。”
“那是,平日里哪有机会,趁着现在有的吃,还不得吃个痛快?”
吃鱼的人嘴里好像还嚼着什么,说话含糊不清:“阿星,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我听人说老爷昨日还来找过那家伙,万一他学会告状……”
“这有什么?一个双儿罢了,说的话能有什么份量,老爷再喜欢又不会为了他来惩罚我们,回头免得他饿死,稍微留几口给他便是。”
“说的也是。”
没安静多久,这人想起来什么,又说:“我记着我堂哥伺候的那户人家家里的双儿,还要反过来伺候下人。遇上咱们,他还得谢天谢地呢。”
阿星道:“快吃吧快吃吧,把东西都吃完,我去将剩饭剩菜都给倒了,再留两个快馊了的窝窝头给他吃。哈哈哈,想想都乐。”
苏木在门外轻轻叹一口气。
难怪他饿得去厨房打算自己烧点东西随便应付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到了饭点无人来理,出门转悠也见不着人,虽说早就猜到是他们不愿伺候他这个双儿,可真实听到,还是另一回事。
苏木推开门,走进去,看着那两个男人问道:“打扰你们用饭,抱歉。我就是来问问,厨房可烧了热水?”
他看着呆愣的二人,举了举手里的茶壶道:“用来喝的。”
其中一个嘴里还塞着半只鸡腿的下人,下意识便指了指灶头。
另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面色不善:“少爷在门外听了多久?”
这人应该就是阿星,苏木慢慢用木瓢舀热水进茶壶里,等舀完了,才说:“没听多久,刚来。”
他说的是刚来,却对他们开小灶的情况毫不惊讶,显然是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阿星阴沉地盯他一会儿,然后突然绽放出一个热烈的笑,指着剩下那些没烧的菜道:“少爷,真对不住,您看这还有一点东西,少爷可是饿了,光喝水怎么行,我现在就给您去做……”
“不用,我不饿,我只是来弄点水。”苏木抱着茶壶要往门外走,他不打算和这两人做过多纠缠,只想快点回房间睡觉。
“少爷别急着走啊,”门上放了只手,阿星站在那里,不让他出去,“话还没说完呢。”
苏木退后两步:“还有什么事吗?”
阿星抱臂站在那里,他比苏木要高一点,笑着俯视下来。
“只是希望少爷听到的一些东西,您能分的清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苏木看着手里灌满开水的茶壶,犹豫要不要泼出去。
“里面有人吗?”
突然厨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有人在外头喊了一句。
是唐柔的声音。
阿星和另一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唐柔抱着盆就自己推门进来,看到苏木,面露惊讶。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苏木嗯一声:“房里没水喝,我过来弄一些。”
唐柔对着另外两个下人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又去烧热水。那俩仆人并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格外警惕,便不敢再说些什么。
吃完了鸡腿的下人起来,把另一个拉着就说要走了,随后收拾完残骸,转身便出了屋子。
唐柔等了一会儿去关门,关门前还探出脑袋去看人有没有走远,确定没有听墙角的,才关上门跑回来,重重松了口气。
她先把苏木手里的开水拿下来放到一边,抓着人袖子把人左转右转看了一通,又托起那只受伤的手检查:“少爷你吓死我了,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苏木笑道:“你在门外呆了多久?”
唐柔道:“也没多久,但一过来就听到他说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她看了眼苏木的细胳膊细腿,颇为担心这位小主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少爷,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什么大事。”
唐柔叹口气,说怎么不算大事。
苏木拍拍她的肩:“好了,回去吧,洗洗睡了。”
两人回了屋子,唐柔帮苏木拧干热毛巾,苏木单手接过,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然后唐柔便端着水盆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苏木迷糊醒来,下意识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就嘟囔着要弟弟别叫他,让他再睡一会儿。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华贵漂亮的帐帘,落寞地坐起来。
“小唐?”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蹦跶跑过来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唐柔的声音:“少爷您起啦!我这就去准备水来伺候你洗漱。”
话音才落,门外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苏木穿好衣服,又洗漱完毕,唐柔给他端来早餐,说是厨房的下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