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到家时黎华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一脸餍足的样子十足一只晒太阳的猫。茶几上凌乱地铺散着一副扑克牌和两个空空如也的pizza盒。一个沙包模样的懒人沙发摆在地中央,上面还残留着被人坐过的痕迹。
听到开门响,“大猫”懒洋洋地抬起他琉璃一样的眼睛:“你回来了。”
方若绮正在鞋架边低头换鞋,随口问:“你们今天又打牌了?”
黎华拿着遥控器快速换台中,闻言嗯道:“高明权和夏川。斗地主。”
“你又赢了多少?”方若绮脱掉外套,将手提包连同剧本都丢到沙发上。
“份子钱够了。”
瞧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方若绮忍俊不禁,转身去楼上换衣服。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室外寒冬腊月,室内温暖如春。她穿着一条及膝睡裙,撩着头发走下楼,只见黎华已经选好了频道,正勾过她的剧本来翻。电视里放着揭秘连环杀人案的纪录片。他很喜欢这个,不管画面如何恶心都面不改色。
黎华家的沙发是常见的l型,他的专属座位在两边交点。有时候躺着,有时候盘腿坐着,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方若绮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落座,从果盘里拿过一个苹果边削边说:“你也太不厚道了。赢了高明权的钱再变成份子送回去。”
“这有什么,他人傻钱多。”眼看对方麻利地削好一个苹果并贴心地切成四瓣,黎华伸出爪子不劳而获。
“高明权不会又只剩一条内裤了吧。”方若绮递了一瓣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嘛。”黎华两口吃光,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上的果汁,阴险一笑,“必须让他光着出去。”
方若绮哑然失笑,不禁同情了一把好友的老公:“人家好歹要当新郎了,你们就输给他博个彩头也好啊。”
“那怎么行!”黎华义正言辞,“明权可是要当大哥的人!”
“信了你的邪!”方若绮翻了个白眼。
一个苹果很快吃完。黎华没吃够,又从果盘里拿了一个通红的放到方若绮面前,顺便把剧本也还给了她:“这本挺不错的。我接了。”
许是被压榨惯了,方若绮毫无挣扎,听话地开始削苹果:“我还没想好。”
“哦?”黎华挑挑眉,“那王瑞恩要郁闷了。”
“为什么?”方若绮一双大眼睛忽闪地看着他,手里的苹果皮已经变成了长长一条。
“你会犹豫就是不想接了吧。”黎华的注意力又回到电视上,还一脸赞同的跟着解说点头。
方若绮沉吟半晌:“你觉得,我应该接么?”
这个问题把黎华逗笑了。他说:“你应该问你自己吧。取还是舍,做决定的依据有很多,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方若绮将一瓣苹果递到对方手上,真诚地说,“但是想找人商量也没问题吧。”
黎华咬着苹果,一双桃花眼狡黠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你是在贿赂我吗?那好吧,吃人嘴短嘛。”
这家伙!方若绮气愤。永远不要将眼前的黎华和镜头前的黎华扯到一起,否则必然幻灭到死。每次被这位号称艺能界楷模的天王大人欺负到啼笑皆非的时候,方若绮就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在无论何时,他总是可靠的。于是她说:“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同时将精力分摊到两件事上,我不确定有没有能力把它们都做好。而且,这个角色……”她斟酌了一番,“和陈安妮没什么区别,我觉得有些无聊。”
电视里呼啸而过一阵警笛,黎华抬手关掉电视将最高潮的情节掐灭。他的目光总是如此清醒:“你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什么意思?”方若绮困惑。
黎华坐近了些,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你觉得自己目前的演技水平达到了多少高度?”
这样犀利的一问,噎得方若绮满脸通红。黎华挑起眉毛,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说:“一个好角色,她的塑造应该是立体的。为什么这么想,为什么这么做,爱从何来恨因何起。这个世上没有两个性格外貌完全一摸一样的人。角色也一样。你所谓的没区别,不过是将一个脸谱化的形象生硬地套在另一个名字上罢了。先入为主,自以为是,只凭第一印象就轻易下结论,甚至都没有完整地读过这个故事。这未免自视甚高了吧。”
方若绮咬着嘴唇坐得笔直,脸上火辣辣的。这样□□裸地鞭尸让她无地自容。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她应该感谢他,在一片歌功颂德中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你还差得远呢!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黎华点到为止话锋一转:“不过你的另一个考量倒是值得表扬。”
方若绮一愣。只见黎华从堆在桌上的扑克牌里抽五张一齐推到方若绮面前。方若绮低头一看,是两张王牌,一对8和一个6。接着,黎华又抽了五张出来,却是一对2,9,10,q各一张。
这样十张牌五五分摆在面前,黎华伸手在牌面上一挥,问道:“哪个比较好?”
没有悬念吧。方若绮指了指含有双王的那一副。黎华点点头:“没错,看上去是这样。但并不是说对2就没有胜算了。”他说着出了一张10。方若绮抿着嘴,想了想,没要。
黎华转手又出了一张q。
唔。方若绮用手指点着牌,又比照着黎华的牌,斟酌半天最终出了一张小王。
黎华笑了。他说没错:“你的这副牌想要赢,唯一的办法就是拆王。诚然,两个王一起不仅威力强大还算作一番。但是为了赢牌却不能拘泥于此。”他将两张王牌放到一起单独拎出,“你现在手里就有两张王牌。如何让他们为你所用,打出一手好牌,就需要技巧了。”
他的手指修长,按着牌面的动作异常好看。方若绮盯着那圆润的指尖半晌,抬眼问:“是要利用他们吗?”
“利用?”黎华又露出了狡猾的笑,“这个不好听。应该叫双赢。”
双赢。方若绮反复默念着这个词,心里渐渐有了轮廓。
“我们都是人,都会有极限。你的事业发展进入到了一个关键时期,好机会数不胜数。聪明人不仅善于把握机会,更能合理地做出权衡和取舍。态度与策略并非互相矛盾的,不是吗?”
如果说刚刚还因为他的一针见血而羞愧,那现在方若绮心里只剩下敬佩了。一直以来虽然身边坐着一位大神,但她很少向他请教事业问题。她是一个习惯于独自前行的人,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楚的规划。这么多年一个人走来,起起落落她从不曾迷茫。可是现在,当一切开始爆炸式欣欣向荣的时候,她却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有太多事想去做,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呢?你是如何取舍的?”
“我么?我用五年时间成为一名歌手,又用十年时间成为一名演员。”
这是黎华会说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取得坚决果断,舍得毫不留恋。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其实,这种转变并不容易。”说到这,黎华的神色有些缅怀,“十年前老迟去了美国才让我下定决心。也是有映彤在,让我想去赌一把。十年后来看,结果还不错。”三届艺能天王,这已经不是一个不错能形容的了。
方若绮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已然有了取舍。她心情一松,转过身,一只胳膊垫着沙发靠背,两条腿收起侧坐在沙发上。她神色撩人娇俏地道:“你今天难得和我说了这么多。这样倾囊相授不怕我哪天爬到你的头上?”
黎华诧异片刻突然高兴起来。他翘着二郎腿也侧过身面对她:“那你可要快点儿爬别让我等太久了。”
“你很期待别人超过你?”
黎华微微扬着下巴,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他说:“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圈子。如果没有人来超越我,那这个圈子不是再也不会进步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颗忧国忧民的心。那好吧,让我来超越你!”方若绮斗志昂扬。
黎华深深地看了她半晌,笑道:“那我倒是很期待。”
“期待什么?被我踩在脚底下?”方若绮神色挑衅。
“期待你哭着求我让你。”黎华眯着眼睛,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狼。
方若绮被他一激,猛地扯过他的领带将他硬拉倒自己面前:“黎华,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就赌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成为艺能天王。”
黎华傲慢地看了会儿方若绮攥紧的手指,然后视线一点点上移最终停在她的脸上。充满自信和生命力的脸。他轻哼一声:“那就谈谈赌注吧。”
“如果我赢了,”方若绮一点点靠近他。当两个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她停下了,暧昧的气息全数喷在对方的唇边,“我就把你关起来。”
黎华失笑:“原来你好这口。”
“没错!”方若绮起身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她一根手指缓缓地从对方的下巴划到小腹,“我要把你关起来,剥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我要把你捆在身边,要你每天对我说我爱你,让你整个人完完全全属于我,任何人都不要再肖想!
“你到底有多恨我。”黎华无语,“和你睡一起指不定哪天就醒不过来了。”
方若绮收紧手里的领带将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你觉悟吧。”
“如果你输了怎么办?”黎华邪恶地笑着,一双桃花眼危险地上挑,双手已经抚上了方若绮的大腿。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可以轻松地接吻。“如果我输了——”方若绮拖长声音,眼珠轱辘一转,“我输了,就放手呗!”她一下子甩脱黎华的领带作势要逃。可黎华早有准备哪能让她得逞!他迅速扣住她的纤腰,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他死死按住她挣扎的双手咬牙道,“你不是很能么?胆大包天?!”
“yy!意淫!我就想想还不行!”方若绮激烈地挣扎着。
“意淫?!别说淫,连意都不允许!”黎华一手擒着方若绮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扯过被□□许久的领带,三两下就绑住了之前耀武扬威的某人。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想什么?!”双手被捆双脚还能动。方若绮抬腿欲踢,“民主呢?!”
“民主?!”黎华轻松压制住她,“听好了。你是民,我是主。”他两腿固定住方若绮的身体,一手前伸从她的手提包里抽出一条长丝巾。
方若绮见状急忙大叫:“不要!”
“瞧瞧!”黎华咋舌,“我还什么都没做。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羞耻的东西?”
方若绮害羞地别过头。黎华盯着她已然泛红的耳根,像只炸毛的兔子瑟瑟发抖却又隐隐期待。他低低一笑,毫不客气地将丝巾缠住了她的双眼。
【……】
言语早已不受控制。这个漫长的夜晚,他们还有很多话可以慢慢讲。
正在胡天胡地的黎方二人不会知道,此时一个不起眼的消息悄悄窜上热门。它夹杂在整片高明权相关的新闻里,却有着足够刺目的标题——翱翔天际破产,金大侠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