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烎这才明白。云月是宫婢出身,倘若没有高高在上的傲帝的允许,她是不能被容许拥有正式的正妃名。虽然云月现在在五皇子的府邸里已经被称为皇子正妃,可是一天没有圣旨,就没有正名,待百年之后,五皇子和云月双双入黄泉时,她还是会顶着侧妃的名分,而不被允许合葬,她所生的孩子也不能被封为嫡子,继五皇子的爵位和产业。
五皇子果然是云月的良人,蕖妃当初的决定没错。还好他没有阻止。
殁烎心安了。
“……不知陛下……同意了吗?”殁烎断断续续的开口。
“云月的出生并不能拥有堂堂皇子正妃的名头,你应该知道。”北堂傲越没有正面的回答。
“嗯。”点头。
“五皇子的嫡妃也还健在,只是单方面被五皇子休了,没有朕的容许,这休息并不能作数。”
“嗯。”再点头。
“只有两种情况下,云月才能被册封。”
“是什么?”殁烎忍住自己难耐说。云月……他亏欠了太多,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也要她过得衣食无忧,五皇子现在很宠爱她,一旦芳华逝去,之后的事情又怎么说得准?
“最简单的就是她被正一品的官员收为义女,不过这一点可以直接剔除了,现在的正一品只有丞相安陵墨垣,他自是不会收一个小小的宫婢为义女的。”当然,安陵墨垣现在还是孤家寡人,连个嫡妻都没有,怎么收个义女?
“还有一个是要炎烈至高的皇权拥有者——傲帝陛下开尊口册封。”殁烎直截了当的戳中真相。
北堂傲越满意的笑脸相对。
“你要什么?”既然绕了这么大的弯子,那就一定有很大的阴谋等着他。他印象中的北堂傲越从不做亏本事,凡事都会有等同的代价。毕竟封一个出身低微、还曾是宫婢身份的女子为皇子妃,很容易招人口舌和诟病。
鱼儿上钩了,“当朕的帝后,唯一的帝后。”北堂傲越怕他听不清,继续清楚的复述了一遍,“朕要国师殁烎当朕唯一的帝后。”
“……”其实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北堂傲越的打算,可是在听到的那刹那,他还是无法接受的将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杯里剩余的茶水倒在他的腿上,好在茶水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不是沸腾的水。
北堂傲越变了变脸色,急匆匆的起身,跑到他身边,呼吸急促的撩开他的裤脚,不带任何杂念的检查他的腿上是否有红肿烫伤的痕迹。
“怎么样,会不会很痛?”
如此担心的一面并没有换来等同的回应,殁烎不发一语的把自己的裤脚弄下,北堂傲越阴沉的板下脸,露出自己一直隐藏在人下的真实性格,北堂傲越手极快的箍住他的手,眼底有着深深的愤怒感,唇紧抿着,“虽然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但是朕绝不容忍你如此的忽视它!”
殁烎被北堂傲越眸子里反射的情感迷惘了一下,继而闭上双目,缓缓的说出,“为何一定要我当帝后,……即使我现在是国师你都不肯放过我?你不是只想要这身子,我给你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也加大了很多,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灰白的双瞳被泪水滋润,睫毛上都湿了,情绪还有点失控的情况。
北堂傲越想要压住心里翻滚的怒气,可是压抑了太久,频临爆发的阴沉性子都有点冒头的冲动,为了不伤害到殁烎,他只能重重的拍在石桌上,巨大的重力没有让石桌分裂,只看到石桌上慢慢脱落的石屑,还有一点点的殷红。
“朕可以让你一次一次的拒绝,可是有一个要求,”一双泛红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殁烎,让殁烎无处躲闪,只能正面交锋的对看,“以不伤害你自己为前提,知道吗?!”
殁烎冷静了下来,“我不当帝后,这是第三遍,我希望这是最后一遍。”
“好。那么那宫婢只能继续当她口头上的嫡妃了。”一个永远不被人承认的嫡妃。
“你——!陛下当真要强人所难?!”
“朕已经给了你选择。”
殁烎重新戴上珠帘面罩,动作稍大的起身,疾步向前走,快出亭子时,他却又矛盾的停下,“我会再考虑下。”
“朕只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后……便是新年,朕会在除夕之夜在龙璃宫等你的答案,假如你那天没有出现……朕就会当你放弃。”
“……好,两天后……”
在殁烎离开后,石桌应声倒塌。
只剩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内他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来保住殁烎的生命,帝后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他不容殁烎说不。
一年后,这天下都会被他踩在脚底下,他可以在最高的山顶上看他筹划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江山,到时江山美人都到手,何其美哉!
一年后,就只剩一年,到时假若殁烎不想留在皇宫,或许他会放下所有,陪他一起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前提是江山到手。
张烙拿着一盘殁烎最喜欢吃的糕点到的时候,等待他来的只有一地的碎石头,看了眼呆坐的北堂傲越,他了然的对北堂傲越揶揄了下,“陛下,您操之过急了……”
“朕没有时间让他考虑了,年后朕就要开始征战了。”所以他才会更加的着急。他不在皇宫,他怕又更多的变数等着他,还有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着殁烎的太子,一旦被太子发现殁烎真实的身份……
也许他该考虑把殁烎一起带走。
安陵墨垣挽起衣袖,陪着一名穿着简单素服的男子洗衣服,脸上带着的居然不是他惯有的邪魅笑容,而是一个发自肺腑的真心笑容,不时二人还会耳语一番,颇有亲密的模样,只可惜一人的眼里只有亲近而非爱慕,另一人却满眼的爱慕之情。
“今日我不用上朝,陪你洗了一大早的衣服,开心了吗?”
李宥鸢扁起嘴,“只是那么一天而已,墨垣,下次我们能不能换换,不要洗衣服了好吗?大冬天洗衣服真的很考人的毅力的!”语气里满是抱怨,不过倒是没有多怨念,嘟哝的嘴让安陵墨垣看了有些开怀,安陵墨垣居然用他全是泡沫的手摸上李宥鸢的脸颊,重重的捏了下,笑声掺杂着惨叫声不断。
“模……元……饭手!脏……细了!”被捏着脸颊的李宥鸢口齿都发音不全了,可是罪魁祸首还是没有放下作孽的手,还有点上瘾的感觉。“饭手啦!”李宥鸢怒瞪着安陵墨垣,安陵墨垣这才放下手,放着肚子肚子乐呵,让李宥鸢气得更惨,一个猛扑,吧安陵墨垣扑倒在地上,上下其手,一边得意洋洋的对安陵墨垣说:“让你再捉弄我!哼!”说完这句话后,李宥鸢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他好像是跨在了安陵墨垣的身上?脸一红,李宥鸢快速离开安陵墨垣的身体,“我……我走了!再也不洗衣服了!下次和你赌,也再也不赌洗衣服了!”
地上只剩下一个浑身沾满水的安陵墨垣,安陵墨垣在李宥鸢离开的瞬间就变了脸色,换上他标志邪笑,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陛下啊陛下~
☆、136
云月依旧维持着妖冶的形象,才午睡完的她脸上还全是睡意,昏昏沉沉的脑袋还沉浸在朦胧的状态中,桃红猛地推开门,较大的门声让云月吓了一跳,带着王妃的威严凛然看向桃红,“桃红!”
桃红这才匆匆行了礼,急促的呼吸还在持续着,“娘娘……娘……”喘着气的她一句话都还未完整说出口。
云月蹙眉的看着桃红,“本宫说了几次,做事要不慌不忙才得体。”给自己插上一支小簪子,“有什么事,说。”
桃红缓了口气,心跳平复了之后才道:“娘娘,府外有人找您。”
云月手上的动作一顿,会来找她的也只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了吧?上次王爷给他的钱难道又花光了?“让他等等吧,一会本宫就出去。”
桃红疑惑了下,但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沉默的点了个头,合上门准备出去和府外等候的人传达云月的话。
这么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云月是故意拖延时间的,为的就是让她的哥哥吃点苦头,现在外面还凉着呢,临近过年也是炎烈最冷的时候。
桃红在府门口站着等待她主子的到来,耳尖的听到不远处有轻盈的脚步声,桃红赶紧回头看去,“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云月没有理会桃红的失礼之处,继续往前走去,一跨出府门,阵阵的凉意袭来,她浑身不禁一颤,抬头看外面,没有看见她那只会惹麻烦的哥哥,只有两个人站在离府门较远的地方,两个人打扮都有些怪异,其中一个打扮比较正常的是个瘦小的孩子,估计都没有十二岁,虽然容貌气质都不错,可是看他低垂的眉眼和微躬的身子,他应该是服侍人的。属最特别的应该是那个个字较高的人,身上披着一件精贵的貂毛披风,从头到脚包的十分的严实,愣是让一点风都吹不到他的皮肤,手上还有精致绣纹的手套,以致她看到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暖和了。那人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斗笠上带有长至腿部的黑色纱巾,风一吹估计都不会吹起来,只是这么静静的站在尘嚣下,却依旧能维持自己身上独有的气质,云月又一瞬间的失神。
愣神的云月不自觉的吐出四个字,“十五皇子……”小小的脚更是不由自主的朝那人走去,离得越近,那人身上带有的独特香味就更明显,更浓郁。
殁烎的腿已经有点麻了,毕竟以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身上更是被寒风肆虐,终于看到他要找的人,心情自然愉快起来了,“云月。”他温柔的说出面前穿着艳丽,盘着少妇发髻的妇人的名字,一说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等他回神时,身上已经挂着一个软绵绵,带着脂粉味的女人身体。他脸色不禁一红,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如此的接近,上一世的云月都未敢如此的拥抱他。
殁烎无奈的一笑,右手抬起,把自己的掌心覆在云月的头顶上,一下一下的轻抚,下一刻他就敏感的感受到他胸前的衣服带着一点点的湿意,冰凉的贴着他的肌肤。
“……十五皇子……是吧?”口吻中带着一抹似不确定又肯定的语气,殁烎发现箍住他身体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他心疼的回抱云月,轻声的回应她,“嗯,云月。”
伏召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冷眼旁观着,只有站在不远处的桃红发现,被她主子紧紧抱住的人,那被忽略的另外一人,弥漫的阴霾可怕得让人瑟瑟发抖。
“您真的没有死,没有,我就知道,十五皇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云月破涕而笑,终于松开自己的手,释怀的一笑。
她还记得,如今的她是五皇子的妃子,再也不是那皇宫里小小的一名宫婢,她的行为一直被很多人监视着,她不敢想象如果陛下知道她今日和十五皇子如此的亲密,是否会痛下杀手。她死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她最爱的人。
“恩,我好端端的,不过这外面太冷了,云月可能请我进去喝杯茶?”
云月冲殁烎嫣然一笑,“当然可以了,请进。”
云月让桃红出去冲泡她收藏起来的上好君山银针。
那是十五皇子最爱喝的茶。
殁烎一进屋就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斗笠下的脸是云月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银白的发丝垂放在脖颈处,长长的刘海盖住他的半边脸,另外半边脸上盘踞着凤涅槃的图案,不细细看的话都不能分辨出那霸着半张脸的究竟是用绣的还是纹的。
云月的眼睛凝聚了一点水意,她走到殁烎的面前,盈白的手慢慢抬起,就要抚上那张脸时,却被人狠狠的拍下,她不悦的看过去,是跟在主子身边的人?
“没有国师的允许,谁都不能触碰国师。”伏召面无表情,一副秉公办理的模样。
云月‘哧’了声,“本宫是皇子妃,一个小小的太监……!”在她还没有训斥完毕时,殁烎就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不要怪他。”
云月怔楞的看着殁烎,良久才说:“……是。”
伏召看到殁烎这么对待云月,心里有点舒爽,这女人真是碍眼。
云月忽略伏召的存在,继续往下说她早准备好的问题,“当时……脸一定很痛吧?”这么一大片,怎么会不疼?“为什么您又会从十五皇子变成国师?”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现在我已经是国师,日后见到我要记得叫我国师,不要再说漏嘴了,十五皇子……这个人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
“诺。”
“其实我今日来是另外有事和你说。”
“十五……不,国师大人请说。”云月很不习惯叫北堂未泱国师。
“你可想当五皇子的正妃,就是所谓的嫡妃?”
云月伪装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指蔻无意识的往桌子上敲击着,“我已经是五皇子的嫡妃了,国师为何会这么问。”
“没有傲帝的昭示,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云月已经知足,一生拥有五皇子的爱意,云月就要感恩戴德了。”云月心里正泣着泪,她根本不稀罕五皇子的爱,即使五皇子对她的情意,有一段时间她非常的感动,但是也止在感动,其他只有内疚,再无其他。
“我今日来这,,只想问你一句,你想当五皇子真正的嫡妃吗?”
没有任何犹豫的,云月马上回答,“不,我已经很满意如今的现状。”云月比谁都明白殁烎为何会这么问,想必是陛下有什么要求吧?一次次的压榨,还不够吗?“云月不想余生都被人议论,现状不是挺好的吗?除了那不要紧的诏书,全府上下都知道我是五皇子唯一的妃子。”所以必须对我毕恭毕敬,无一丝的不敬。
“倘若到时五皇子另结新欢呢?”
云月苍然一笑,“云月区区一名宫婢,能到这个位置已经很开心,年华逝去,失宠也就不可怕了,最多一人守住一个小房子过活。”所以您不必为我牺牲任何。
“云月,其实我一直很想当面问你,你开心吗?”
云月点头,只要您和我一起活在这个世上,那我便开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殁烎起身冲云月一笑,“我要回宫了,陛下还在等我。”
云月着急的起来,颇不舍的说:“国师!”转而一想,如果十五皇子多呆的话,还指不定陛下会如何呢,云月勾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眼睛里尽是哀伤,“国师……有空可否来看看云月?”他日要见到十五皇子,怕是比登天还难了吧?
“恩,外面天冷着呢,我自己出去便好。”
“好,国师慢走。 ”云月半阖双目,迟钝了一会,微启唇,“国师,小心陛下。”
殁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知道。”
等殁烎和伏召都离开了,云月趴卧在桌子上,一滴清泪流下,“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十五皇子还活在世上,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今后的你就只是五皇子的妃子,也只能是。”云月呐呐的喃喃自语。桃红拿着茶盘,侧站在门口处,脸上有些动容。
她从来都不知晓,原来她的主子心里装的不是五皇子,而是刚刚的男子。不过那人……是国师吧?
殁烎迟缓的走出五皇子府邸,身形微微不稳,伏召担心的顺势扶住,“国师……?”
“我没事。”殁烎牵强的笑容引来伏召更大的不满。伏召愤恨的往府邸里面看去,假如现在有人看到的话,就能看到他的双眼正诡异的变化,黝黑的双眸变成了淡金色的竖瞳,一双只有兽类才会拥有的竖瞳,可是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原状,好像刚刚的都是假象一般。
一回到皇宫,殁烎就打发伏召回神殿,自己则去了龙璃宫,一路上都张灯结彩的,喜气正浓,殁烎慢一拍的发现,明日便是年三十。
撇去多余的心思,殁烎继续往龙璃宫的方向走去,还未到达就看到张烙老远的就冲着他笑,好像是料到了他一定会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