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绪活络,很快明白这套衣物的穿法。谢星摇老老实实背过身去,晏寒来褪下身上的玄衣,逐一穿好新的衣裤。
西域中的衣裳很是古怪,扣子是他闻所未闻的款式,好在不难,很容易就能扣上。
穿好最后的外衣,少年长睫倏动——
旋即抬手,一颗颗将纽扣解开。
谢星摇耐心等他穿好,听身后那人淡声开口:“扣子,怎么扣?”
“和盘扣差不多。”
她一顿:“要不,我来?”
晏寒来:“嗯。”
他站在床边,谢星摇回过头时,恰好望见一双懒散的凤眼。
西服笔挺,内里的衬衣更是轮廓分明,紧紧贴着少年人紧实的胸口与小腹,蕴藉出蓄势待发的、野兽般的力道。
她迈步上前,伸出双手。
衬衣微敞,内里半隐半现,好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比起衣衫尽褪,多出几分引而不发的暧昧。
因为身高的缘故,她看不见晏寒来因好心情而微微上扬的嘴角。
谢星摇从最上开始,自锁骨移向小腹,好不容易扣完,后退一步。
看清对方的模样,她又是轻轻一咳。
嗯……
——是!美!颜!暴!击!
身为修士,晏寒来高挑瘦削,手臂、胸口与小腹尽数生了紧致的肌肉,既不会显得体弱无力,也没有过于健硕,堪比一个完美的衣架子,把整套衣裳撑得恰到好处。
西服最是挑人,要能穿好,也最是惑人。
颜色是单调的纯黑纯白,冷肃之余,平添雪岭之花一般的禁欲感;偏生裁剪得体,侧腰微收,长裤衬出修长双腿,笔挺干练。
腰细腿长,一览无余。
对了。
还有最后一步。
谢星摇迅速收回思绪,拿起桌上的领带。
晏寒来比她高出不少,要想系上领带,必须一个俯身、一个仰头。
看出她的用意,少年后退一步,坐上床边。
于是需要俯身的那个就成了谢星摇。
晏寒来喉结一动,为了方便她的动作,微微仰头。
他语气淡淡:“西域那边,都这样穿?”
“应该不是吧。”
谢星摇:“不过……据楼厌所说,西域的某些部族不喜长衣长裙,为了行动便捷,会像这样只穿衣裤。”
她系得很快,末了抬眸,看向晏寒来。
宛如一把被水濯洗过的冷冽长剑。
他五官深邃,嘴角噙了淡淡浅笑,双手戴着手套,撑在身后的床褥之间,这会儿乖乖仰头,配合她的动作。
穿上这套衣物,宽肩窄腰愈发明显,双腿则是因为太长,不愿规规矩矩地蜷缩着不动,懒洋洋向外伸直。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桀骜不羁的少年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勃然将出的张力,好似一把拉到极致的弓,尽数蕴藏在他眼底。
晏寒来无声笑笑:“是这样?”
谢星摇点头,又听他道:“……能要一些奖励么?”
她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谢星摇笔直立着,晏寒来则是坐在床边,如此一来,要想触碰到他,必须俯身垂头。
见她有所动作,少年眼尾稍弯,屈起双腿,一把拉过她手腕。
他的力道不重,胜在毫无征兆。
谢星摇先是一懵,等回过神来,已经跨坐在他腿上。
这是个过于暧昧的动作。
更何况,晏寒来还似笑非笑看着她,眼中生出纯粹的、有点儿怯怯的希冀。
明明他才是主动提出想要奖励的那一方。
在这种事情上,晏寒来总是出于本能地想要贴近,又出于理智地小心翼翼。
她心口忽地就软下来。
坐在他腿上,只需身体稍稍前倾,就能触碰到柔软的唇。
晏寒来屏住呼吸。
谢星摇对此经验甚少,亲身实践起来,只能记起曾经看过的一本本小说。
然而在彼此相贴的刹那,文字一股脑融化成墨团,她努力想要看清,却只能望见模模糊糊的一片。
一切全凭本能。
她的动作温柔得过分。
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唇瓣裹住他苍白的软肉,摩挲而过之际,试探性轻轻下压。
晏寒来想要回应,蓦地脊背僵住。
——原本只是唇与唇的相触,猝不及防,有湿濡柔软的触感拂过他上唇。
只一刹,心口如被紧紧攥住,酥麻丝丝缕缕,生出绵延无尽的痒。
和止不住的欲。
头顶上,一对毛绒绒的雪白忽而倏然冒出,耳尖轻颤,绒毛微晃。
谢星摇心跳怦怦,轻轻喘息着抬头。
她有些恍惚:“像这样……也没关系。”
晏寒来太克制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没什么能够奢求,因而也习惯了与身边的一切保持距离。如今向她表露心迹,他定是茫然无措,不知应该用怎样的方寸相处。
谢星摇心中难受,想亲近他,也想告诉他,无论如何都没关系。
“还有第三件礼物。”
她说。
这一次,从储物袋中陡然出现的,是一片纯白——
一件绣有金边竹纹的雪白锦衣。
谢星摇:“在识海里,你说你爱穿白色。”
她一直都记得,也一直都明白。
晏寒来本应更骄纵肆意,也更鲜衣怒马。
在他本应拥有的人生里,少年意气从未被蹉跎磨灭,他会像儿时憧憬的那样,白衣仗剑,自由潇洒。
谢星摇喉间微涩,双手环住他脖颈,将面颊埋进少年颈窝。
“识海里的晏寒来很好。”
她轻声开口:“但是……我更喜欢现在这个。”
吐息暖热,缱绻颈间,晏寒来长睫一颤。
“为了救下小顾,不惜牺牲自己的是你;被关在地牢,从不求饶的是你;为了复仇修习邪术,献祭自己的也是你。”
想起那些记忆,谢星摇眼眶发酸,蹭蹭他颈窝:“那些都是你,都很好。”
比起识海中那个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孩,经历了这一切的,才是她认识的晏寒来。
可对于今时今日的自己,晏寒来从来都不喜欢。
自虐自厌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她说着抬头,眼睫乌黑如小扇,轻轻抖动。
“现在的晏寒来,每一处我都喜欢。”
谢星摇戳戳他侧脸,不好意思地笑笑:“穿红衣的晏公子很好看,想要奖励的晏公子很可爱,晏公子的相貌,性格,经常别别扭扭的小性子,还有——”
她顿了顿:“还有身上的疤,我全都不讨厌。”
晏寒来静静对上她双眼。
因为方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谢星摇唇瓣沁出淡淡水光,颊边晕开缕缕潮红,眼里像涨潮的湖,也似融化的蜜。
那些钻心刺骨的痛楚与仇恨,他从未忘却。
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献祭邪术的那天,看着自己残缺丑陋的身体,晏寒来想,或许这一辈子,他只能当一个令人厌烦的怪物。
谢星摇说:“第一件礼物,希望晏寒来能随心肆意,无拘无束。”
这是那件张扬的玄衣。
“第二件礼物,希望晏寒来能逍遥自在,去往很多很多地方,遇见很多很多人。”
这是那件藏了她小小私心的西域服饰。
室内静谧一刹,谢星摇又一次环上他后颈。
“第三件礼物,希望晏寒来不再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之中,无拘无束,永远自由快乐。”
真诚而温柔,他心动不已,抑制不住。
想亲近,想用力,也想将她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