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信守承诺,第二天晚上便缩进老窝里办公,其实外头的书房环境,布置的十分温暖妥帖,大概是心理作祟的缘故,萧清淮才会认为那里冷清无趣,他这晚上一在家,夜晚的东宫顿时热闹的不得了,萧明昭因有功课要做,还得老实安静地趴桌用功,萧明轩和萧明恺这两个闲娃娃,却兴奋无比地扭缠在老爹身边,拽都拽不开的。
南姗顿时很吃醋,先抽一记趴在萧清淮肩头的萧明轩,板出一张严母面孔:“轩轩,你父王是香饽饽么,怎么抱着还不撒手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屋去睡觉?!”
萧明轩正在兴头,抱着老爹的脖子,嗨皮地摇啊摇啊摇:“母妃,我不困,你再让我和父王顽会嘛。”
南姗再瞥几眼在萧清淮怀里扑腾的萧明恺,十分认真的对萧清淮道:“殿下,妾身以为,你还是到外书房处理公务罢,你待在这里,这俩臭小子都不肯去睡觉了。”最关键的是,都扑进了亲爹的怀抱,却不黏着自个亲娘了,南姗很吃醋,遂决定:“你和他俩使劲玩罢,我去陪昭儿做功课。”
老婆撂挑子跑了,萧清淮将后背上的次子,伸手提溜到前头,眉眼温润道:“轩轩,知不知道你母妃为什么生气?”
萧明轩微歪了脑袋,很认真的想了一想,才细声细气道:“是因为我不回去睡觉么?”
“对。”萧清淮点了点头,又温声表示道:“父王对你说过,你惹母妃生气,就是在惹父王生气,知道该怎么做么?”
萧明轩嘟了嘟嘴:“我乖乖回去睡觉。”
智商高的儿子好解决,脑袋笨的更好处理,言语道理行不通,萧清淮便将他直接塞回被子底下,好生哄上几句,再叫乳母丫鬟陪着就欧凯了,解决完俩儿子,萧清淮将在长子身边散发母爱的老婆拖回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昭儿已长大懂事,你不必一直陪着他,还是来陪我吧。”
南姗斜眼瞄着萧清淮,深深鄙视:“殿下莫非还不如五岁稚童懂事?”
萧清淮笑了笑:“是呐,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南姗登时破功,伸手扯扯萧清淮的脸颊,笑嘻嘻道:“……叫我捏捏,这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老婆在自己脸上信手作祟,萧清淮却又口吻正直道:“好爱妃,别对孤动手动脚,还没到就寝的时候,等孤忙完晚上的公务,再随你为所欲为。”
南姗默了默,才恨声低语道:“……真该叫满朝的大臣瞧瞧,你素日都是个什么模样?”
萧清淮微微莞尔:“我不介意叫人知道,我素日都是如何宠你到无法无天的。”
南姗静静抱住萧清淮的脖子,忽然低声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要是以后不对我好了,我可怎么办呐。”
有灯花轻轻巧巧的爆起,萧清淮轻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既然能一直对你好六年,也能对你好上六十年,你从不叫我为难,也不恃宠生骄,又会哄我开心,逗我高兴,还给我生了三个好儿子,我对你满意喜欢的不行……”抚了抚南姗柔软的长发,笑道:“我又哪点做的不好了,叫你生出这么个感慨?”
南姗蹭蹭萧清淮的脸颊,小声道:“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就是方才听你说,你把我宠到无法无天了,突然有点慨然,殿下,我近来是不是真的又放肆许多啊。”
萧清淮继续抚着南姗的长发:“没有,在外头,你只要给我做好贤妻,在我们自己家里,你想怎么淘气都可以,你要是天天也一板一眼,和那些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有什么区别,我喜欢看你活泼爱笑的模样……”
南姗稍稍撤离萧清淮的颈子,挤了挤眼睛:“那你觉着我贤惠么?”
萧清淮眸光璀璨的眼睛,笑成一朵漂亮的花:“我都陪着你如此淘气了,你说呢?”
南姗啃一口萧清淮的脸颊,表示浓浓的满意感,然后道:“好了,闲聊够了,你该好好批折子了,我今儿晚不用看账本,嗯,我就抄佛经陪你,噢,对了,厨上还给你熬着补汤,一个时辰后,就给你端来喝,也是叫你中间休息会,不累坏眼睛,呐,我先给你研好磨,备好茶……”说完,便要从萧清淮怀里撤退,才撤出一半,又被萧清淮原位搂回,笑眼夸她:“好媳妇,真是贤惠。”
南姗一脸谦虚道:“哪里,哪里。”
同是住在皇宫,南姗比皇帝的嫔妃自由许多,皇帝非正头老婆的嫔妃们,几乎都是一入宫门再难出,南姗出宫赴个宴之类什么的,还是比较常见的,这日是南老夫人的周年祭,南姗要出宫回南家祖宅,早给萧清淮申请报批过,萧清淮允之,嘱咐她早去早回,因是寒冷的冬天,又叮嘱她注意保暖,别再冻着了,南姗笑嘻嘻应道:“我讨厌死喝苦药了,才不会再让自己冻着。”
南姗晃荡了一路,终于摇到南家大门口,这个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她已经许久未归。
南老夫人的周年祭,各种晚辈齐聚南府老宅,除了南家三大房,许、林、商及其儿女也了个全乎,连很多年前外嫁到平阳府的许苗春都在,南姗一手拎南离,一手拉南果,仔细对照了下这两个十岁的幼弟,表情亲切:“姐姐才多久没见你们,你们都长这么高了……”
南果性格开朗,只听他嗓音明朗,嘴角勾弯:“姐姐,我长的比六哥还要高一点儿。”
南离比较稳重,静静瞄了一眼脸带自得之色的双生弟弟:“吃的比我多,要是再没我高,你不都白吃了么。”
南果抱着南姗的胳膊摇了摇,一脸贼兮兮地低声道:“姐姐,自从我比六哥高了,他说起话来,总是阴阳怪气的。”
南姗伸指摁了下南果的额头,嗔道:“胡说八道,什么阴阳怪气,你是不是都不好好念书的?”
南果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愁闷道:“姐姐,不是我不好好念书,我一看见字,就头晕想睡嘛……可我一跟着四哥摸上刀剑棍棒,便极是精神,爹爹也就不逼着我念书了。”说完,又一扫愁容,兴致勃勃道:“六哥脑子比我好使,他明年便想下场去考童试,爹爹本叫他等两年再考,他不乐意,便对爹爹立了军令状,说他明年要是考不过童试,就自愿挨罚六十手板。”
南姗拍拍南离的肩膀,赞道:“离哥儿真有志气!”再敲南果脑门一个爆炒栗子,戏谑道:“姐姐总算知道,你为啥见字就晕了,你用来做学问的脑子,全长在你六哥脑袋上了。”敲罢南果,南姗又和声对南离道:“离哥儿,你读书上进是好事,可要注意劳逸结合,别累坏了你这小身板。”
南离和南果一胎双生,是南瑾和温氏的老来子,小时候的区别还不明显,待大了些后,南离的头脑很发达,只是身子骨有些孱弱,南果却反之,他的身子骨很健康,但是脑袋里就长了一根筋。
和两个幼弟侃了会闲话,南姗才见到得空的温氏,温氏已过五十六岁,再不是二十一年前,南姗第一次见她时的雪肤花貌,头发花白了,皱纹也深了,见到唯一的女儿时,依旧温柔可亲,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外嫁到别家的姑娘,一见面总是要问:“近来日子过的可好?没什么烦心事罢。”
南姗歪在母亲身边,一脸舒心道:“殿下待我极好,我还能有什么烦心事,至多是那三个小捣蛋鬼不听话呗……”望着日渐苍老的温氏,南姗关切道:“娘,您身子骨还好吧,我不能常出宫看你,你要多保重身体。”
温氏摸摸南姗的鬓发,慈声道:“娘挺好的,你不用时时记挂着,你四个哥哥虽分了家,可每天都会过来探娘,府里整天还是人来人往的。”
南姗轻轻叹道:“您和爹要是能跟我一块住就好了……”
温氏失笑道:“你可真会异想天开,你那几个兄弟又不是摆设,哪个不孝顺爹和娘了,轮的到爹娘和你一块住?”
应萧清淮‘早去早回’之要求,用罢周年祭的午宴,南姗便差不多得撤退离开了,自个的亲爹妈亲兄嫂,南姗尚没时间一个个好好说话,别的亲戚自然就更没空闲了,饶是如此,林氏也能瞅机摸空凑到南姗身边说话,态度良好:“太子妃,三婶想打听件事儿。”
南姗对许久不见的叶氏,提不起来丝毫好感度,便声音淡淡道:“三婶说吧。”
叶氏瞅着明艳娇媚的侄女,她如今彻彻底底飞上枝头,成了高不可攀的凤凰,而自己的幼女,却早已一抔黄土覆白骨,心中不由戚戚,小声道:“三婶想知道,你妩妹妹留下的女儿……过的好不好?她可有吃苦受罪?你能否向太子求求情,放她出来,她还那么小……”旧太子被废,身为其女的外孙女,难免也受到了牵连,若是旧太子顺利登基,自己的外孙女便是萧朝新国君的大公主,然而一梦南柯,到了最后,太子腾出的地方,却成全了原本就富贵双全的侄女,老天爷怎么就如此偏心。
太子被废,累及母妻儿女,太子幽禁在天牢,皇后幽禁在独辟的冷宫,祝氏及二子一女幽禁在皇家别院,她们虽不再是锦衣玉食,但绝对衣食不愁,当然,自由是被牢牢限制的,能活动的地方就是那一片小院子,至于太子别的姬妾,她们已全部剃度出家……
南姗看了眼目光殷切的叶氏,什么都没和她说,只径直走开:如果叶氏只是询问贵姐儿过的如何,南姗倒是可以答她几句,可惜,她居然异想天开的说,叫她求萧清淮单放贵姐儿出来,南姗当然知道贵姐儿无辜,可毫不知情的萧明昊不无辜么,祝氏才刚出生没多久的次子不无辜么。
这大抵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