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帝王情

“晚上做完功课后,都过来找朕领罚。”撂下这句话,萧清淮背负着双手,从容淡定地踱步而走。

南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能装成没事人一样,顺手摸摸萧明恺的苦瓜脸,温声道:“母后回去了,继续好好练着,不许偷懒,但也当心些,不许伤着了。”又望向被故意欺压的两个大儿子,南姗心里很同情,面上却只能微笑:“习武课最是费体耗力,母后让人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萧清淮走了几步,发觉老婆居然没跟上来,止步回头,略略蹙眉:“走了!”说好的妇随夫唱呢,跟上节拍呀。

南姗再拍拍萧明恺的脑瓜子,温柔的叮嘱一句:“要听师傅的话,不许闹脾气。”绣着精致花纹的裙角一阵摇曳,南姗的步子挪到萧清淮身侧,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来了。”你丫,催啥催。

随行的宫女和内监半近不远地跟着,萧清淮作势轻咳一声,边走边问:“还不坐轿?”

南姗抬头望天,脚步轻松:“我还要散步。”

萧清淮轻轻‘唔’了一声,拉过南姗的手握住:“反正时辰还早,那就慢慢散,明个可没空和你出来闲转了。”

被牵着走的南姗,面不改色的镇定:“皇上自忙皇上的,难道我还能闲得无聊不成?”

烂漫的秋光在执手之间悄然淌过——冬天又来了,直冷的寒风凛冽滴水成冰,萧清佩却伤心的热泪滚滚,直哭的说一字掉一泪:“……算我求嫂嫂了,您就将我母妃挪出瑟落馆吧……现在天这么冷,我母妃又病了,她一向身子弱,再这么熬下去,怕是……呜呜……”

天冷的甚是厉害,勤政殿日夜不辍地烧着地龙,暖融似春,南姗看着断断续续哭泣的萧清佩,摩挲着手里的小暖炉,耐着性子缓声道:“天冷地寒,我已命人多送了薪炭棉被,你母妃生病,我也命人给她请医熬药了,五妹妹还待如何?”

不等萧清佩再动嘴皮子,南姗已又道:“至于将你母妃挪出瑟落馆之事,你再哭也没用。”瞧着已是妇人装扮的萧清佩,南姗淡淡道:“你母妃的封号位份是先帝下旨褫夺降下的,瑟落馆也是先帝亲口吩咐让你母妃搬去的,你出阁之前,不是也向先帝苦苦哀求过么?先帝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萧清佩脸色白了白,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可她终究是我母妃呀,眼见着她生病受苦,我不能不管她呐。”

南姗垂低眼眸,看着暖炉上头的精致图案,再道:“你母妃谪居瑟落馆,原本是非诏不得外出,非诏不得探视,你每回寻我想见你母妃,我哪回没有依你?这几年来,你求我将你母妃挪出瑟落馆,也不是三回四回了,我从没给皇上那里提过一句,你皇兄早就说过,你再嚷嚷这事儿,就直接将你母妃送进冷宫,你皇兄向来说一不二,你该知道的。”

萧清佩没再吭声,只低低的一泣又一泣,南姗静了一静,才又道:“御医说了,你母妃生病大半是心绪郁结所致,你去瞧她时,劝她多想开些……还有,你如今已嫁了人,要与驸马和睦相处相敬如宾,镇日给驸马脸色瞧像什么话!再有,你夫家的婆婆姑姑以及妯娌,虽不用你特别敬着让着,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她们若慢待轻侮与你,我自会与你撑腰做主,若是你不顾体面,失了皇家颜面,惹怒了你皇兄,我可帮不得你。”

“好了,瑟落馆那边,你也去瞧过了,这就出宫回去吧,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好好与驸马过日子,不可使性子胡闹,算下来,你成婚也有三年了,生儿育女的事,虽有天意,也看人事,你自己多掂量掂量。”南姗开口送客道。

送走萧清佩没过一会儿,萧明崇踢踢踏踏跑了进来,才靠在迎枕上翻了两页书的南姗,搁下手里的杂记,搂着爬上暖炕往自己身上蹭的幼子,笑语蔼蔼:“崇崇,不是在你父皇的书房玩么,怎么回来了?”

萧明崇依赖地缩在母亲怀里,童音脆亮:“父皇要和人商议事情,叫我回来寻母后玩儿。”

南姗拧了拧幼子的脸蛋,手感柔软的舒服:“一天到晚,就记着吃和玩儿,待明年开了春,你父皇可要送你去上学了。”

萧明崇时常耳濡目染哥哥们的惨状,一听到自个儿也要被送去上学,当即嗷嗷抗议道:“我不要去上学!”会被父皇罚打手心,会被罚贴着墙根儿面壁,会被罚蹲马,有时候蹲马还要举东西,萧明崇越想越伤心,又扁起唇色鲜亮的小嘴巴,十分委屈道:“我一去上学,父皇也该凶我了。”

南姗拍了一下萧明崇的屁股,板起脸道:“你不去上学,你想上天呐!穷人家的小孩儿,想上学都上不起,你父皇给你们寻的先生和师傅,都是极好极佳的,你还不知道珍惜?只要你听先生和师傅的话,完成先生留下的功课,做到师傅布置的任务,你父皇才不会凶你。”

萧明崇表示怀疑:“真的?”

南姗忍着笑点头:“真的。”

寒意深深的严冬夜晚,萧清淮待南姗向来极为热情,用他的话来讲,这样寒冷又温暖的日子,很容易令他想起新婚时的场景,南姗只能狠狠啐萧清淮两口,顺带骂上一句‘你个老不正经的’,新婚时正是隆冬,萧清淮又是个待业少年,天冷的人懒的出屋子,俩人便可劲儿在屋里胡闹了大半个冬天,依稀记得,董妈妈几乎天天都要绿了脸。

明黄燥热的空间里,萧清淮犹如一只喂不饱的饿狼,狠狠攫取着南姗的心神和体力,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清淮重着呼吸结束,南姗像是死了一回,待理智飘回脑袋时,萧清淮又在温柔地轻抚细吻,南姗搂着身上萧清淮温热的脖颈,声音略哑道:“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不是冤家,怎么聚头。”还和南姗叠着罗汉的萧清淮,嘴里极会堆词儿,手上也没闲着,四下到处游移。

南姗掰住萧清淮乱拱的脑袋,低低笑道:“好冤家,今天就这么着吧,别再来了,快要过年了,我还有一摊子事要忙呢,待我清闲了,都由着你好不好。”

萧清淮眉眼含春,嘴角含情:“不好——”

南姗使劲瞪眼:“你不想过万事齐备的好年了?怎么,你想过一回乱七八糟的新年?”

萧清淮抚抚南姗的眼角,温语笑道:“那么多总管都是吃干饭的?你几天不理宫事,宫里就能乱成一团毛线?那你掌管后宫这些年,不成了闹着玩啦……”南姗还待辩驳几句,已没耐心辩论的萧清淮,便吞去南姗的话,只让她呜呜呜。

待南姗再睁眼的时候,殿外是安静谧然的,同时,殿外也是天光大亮的,似乎早已睡醒的萧清淮,半坐着靠在叠堆的软枕上,自己捧着本书翻着瞧,还很没牙齿地将南姗摆出抱着他腰睡的造型,南姗顺手揍了一下萧清淮的肚子,并且狠狠瞪着他,想骂两句出出气,却因脑袋饿的缺氧,想不出来要骂点什么。

被揍一下肚子的萧清淮,将手里的书塞到枕头下,又懒懒地躺回被窝里,抱住南姗顽笑道:“我给你洗了澡,给你穿了寝衣,你一睁眼,不先说声谢谢,反倒先打我一下,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南姗喉咙哽了一下,捶一把萧清淮的胸口,发声:“我饿了,要吃饭。”

萧清淮团团抱住睡眼迷糊发散衣乱的媳妇,挑了挑如刀裁出来的眉梢:“我以为你会说,我要方便,抱我去净房。”

南姗顿时怒了,才不管萧清淮是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先将他的胸口当成大鼓,练了一轮节奏飞快的打鼓,再怒舞双手,将萧清淮的脑袋当成鸡窝刨了一番,然后声音裹了蜜似的甜媚:“皇上,要不要照照镜子?”

萧清淮也不生气,只将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压贴到媳妇的脖子边,云淡风轻的威胁道:“你以指作梳,给我理好头发,不然,看我今晚还饶不饶你。”

南姗牙根痒痒的‘噢’了一声,然后半坐起身,给萧清淮杂生野草一般的脑袋顺毛,一缕又一缕,顺着顺着,南姗忽见乌黑浓密的发根里,有一根颜色不合时宜的长发,南姗不由愣了一愣,察觉南姗顺毛的频率乱了,脑袋伏在南姗怀里的萧清淮,懒洋洋问道:“怎么不梳了?”南姗没吭声,只慢慢拨开其余繁密的黑发,将那根显眼之极的白发拔了下来。

萧清淮轻轻‘嘶’了一声,依旧伏在南姗怀里没动弹,顽笑着说道:“你拔我头发作甚,难不成我生有白头发了?”

南姗默默将那根头发递给萧清淮看,低声道:“你猜对了。”

萧清淮接过看了两眼,然后顺手扔出帐外,感慨地笑叹道:“果然是时光催人老,姗姗,说好一起白首偕老的,叫我也瞧瞧,你生了白头发没?”

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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