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魏秋岁在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仿佛省去了跌落这个过程,直接拿脸砸进了枕头里。

余非被这动静吓得肩膀抖了一下,刚才听过他的电话后,清醒了一点,也猜到了电话里说了什么,伸手推了一下魏秋岁的肩膀:“是不是案子也可以从新开始了?”

“嗯。”魏秋岁应了一声,头都没抬起来。

“太好……欸?”余非的手从他的肩膀摸到脖子,脖子处裸露的皮肤滚烫滚烫,和余非还有些冰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你怎么那么烫?你发烧了吧。”

这下魏秋岁彻底没有说话了。

余非想起刚才种种事情,才后知后觉魏秋岁不是困的,刚才还没烧这么高,现在手摸着他皮肤都烫手。

“……你他妈的。”余非把他硬生生给掰过身子,“……你他妈是人你知道吗,硬撑个屁啊……”

魏秋岁勉勉强强睁开一点眼睛,似乎想摆手说没事,他电话又响起来了。

余非撇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写着“舒蒙”,愣了一下,对着魏秋岁道:“我接吧。”

电话刚接起来,舒蒙就喊道:“老魏!!我今天去区里开会,碰见你那个小宝贝儿了!哎但是他怎么忽然就跑了啊。”

余非额角一跳:“……欸,我是余非。”

舒蒙:“……”

余非:“……”

舒蒙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余非弟弟啊哈哈哈,你怎么开会开一半跑了呢?我还说呢,你和老魏在一起啊,有没有打扰你们哈哈哈?”

余非才想起来魏秋岁的事儿,对着电话道:“……舒蒙哥有个事儿,魏秋岁发烧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百度啊。”舒蒙懒洋洋地说。

余非:“……”

“行了,我来一趟吧。”舒蒙说,“在魏秋岁家吗?”

“不不不,在我家。”余非赶忙报了个地址,舒蒙语气里全是揶揄:“啧啧啧,你们俩真的……得了,一会到,你先拿水给他擦擦降温,然后多喝水。”

余非打完电话,转身趿着拖鞋给魏秋岁去倒水。他回头过来的时候,魏秋岁已经坐了起来,嘴唇因为高烧又发白又起皮,余非把水杯递给他,看着他喝下去,心里像被狠狠拧了一把地酸。

这么多年了看魏秋岁都是一副刀枪不入的钢铁模样,那种工作五天五夜睡一觉又生龙活虎头脑清醒地进入办案模式,不知道累,不知道疲倦,一直很靠谱的样子。

不过也可能是魏秋岁从来不会把自己这些弱势的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或是任何人面前。

这样的魏秋岁,余非确实第一次见,挺意外的。

他看着魏秋岁喝水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没头没尾对自己刚才脑内的一系列活动进行总结:“魏秋岁……以前也没见过你发烧生病的,所以……你得服老啊……”

魏秋岁呛了一口,转头看余非,满脸都是无奈。

余非坐着盯着他手发了一会呆,脑子里忽然通电了一般想到了什么,瞬间抬起眼皮看向魏秋岁,抓住他身上的高领毛衣的下摆就要掀起。魏秋岁虽然生病,力气却还不小,眼疾手快就摁住了他的手腕。

余非急了:“卧槽,放手!”

魏秋岁死死抓着他不放,余非就伸另外一只手,魏秋岁把他两只手一左一右拽着手腕拉开,挑着半边眉毛,余非又急又气,坐在地上开始试图用两只脚踢魏秋岁,魏秋岁眼里的无奈盛得都快溢出来了:“别动了……没事的。”

“放屁!”余非往前一凑,“你让不让我看!”

“真的没事,余……”

魏秋岁往后仰了一些,喉结上下滚动,手渐渐松开了一些。

余非凑上来吻他,或者说是咬他得过于猝不及防,他微微张开嘴,就感觉对方贴上来的嘴唇柔软,甚至还有些狼狈地磕了一下牙齿。

少年不管不顾的热烈情绪,一如很多年前一样的肆意侵入他的身体,让他有那么短暂的失神。

但就因为这个空隙,魏秋岁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后背一痛,他抬眼,看见余非一脸嚣张得意居高临下看着他,他骑在魏秋岁的大腿上,单手撑着他头旁边的地面,看着魏秋岁英气五官露出的不可置信,而另一只手掀起了魏秋岁的衣服。

掀开衣服能看见魏秋岁结实的腹肌……和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余非看得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身上也痛了起来:“嘶……果然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余非。”魏秋岁仰躺着,直直看着天花板,“下去……”

余非才惊觉自己是个什么姿势,连滚带爬地到了一边,眼睛还是盯着他的肚子,仔细一寸寸看伤口:“这是刀口?!怎么弄的??”

“……”魏秋岁长呼出一口气,“我确实得服老。”

“什么老不老的?问你怎么弄的!”余非提高了些声音。

……

17小时之前,别安市到城区的城郊公路上。

大巴车临靠服务区,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一车人下车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伸着懒腰借火的人往后一走,正好撞在了个人身上。

那人回头,看见身后是个身材不算娇小的孕妇。

孕妇冲他笑了笑,那人叼着烟和她点了点道歉,目光落在了身后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大半夜被这冰凉凉的脸吓清醒了,连忙给那人让了条路。

“这人老公长得是帅,但是真凶啊……”那人嘴里叼着烟,看着两人走向了车的另一边。

孕妇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等走到了车头另一边,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她回头看向魏秋岁,笑容更甚,她声音很奇怪,沙哑又低沉:“别人都以为我和你是一对儿呢。”

“你到底是谁。”魏秋岁沉声道。

“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呀。”孕妇收起笑容,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已然全然变成了一个男音,他慢慢脱了自己头上的假发,露出里面一个发网,发网一勾,下面极短的头发贴着头皮。

魏秋岁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看见他笑着从肚子里掏出一个枕头扔在地上:“魏警官不过如此嘛,连我是个装的孕妇都没发现。”

魏秋岁手贴着自己的风衣:“你刚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人眨眨眼,他脸部清秀,扮女人的时候不觉得违和,脱了假发之后居然还显得很少年气。

对方忽然一发力,手向着魏秋岁的腹部袭击而来。

魏秋岁反应极快,侧身一转就避开了,少年嘿嘿一笑,手擦着他的耳朵就过去。

魏秋岁被迫抵着身后的大巴车,身体敲在铁皮上发出一声闷响。

“魏警官。”那人手抵着魏秋岁旁边的车贴着他的耳朵道,“其实我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怎么说呢,你们警察真的太笨了,没意思。我观察了许久,就你还像个样子,可以和我们玩玩。

“魏警官,枕头里有个炸弹,一会我就把他往车上扔,一车人都跟着一起炸死。”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在任何人看来都像是玩笑,但是魏秋岁常年浸没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只觉得脑子一嗡,下意识地去看那被随手丢在地上的东西。因为服务站人多,魏秋岁根本无从判定这个人究竟是真的有炸弹还是虚张声势,毕竟城郊公交上车又不需身份证又不用安检,真的带了什么上来根本查不出。

“我这次见你就是想问问你记得不记得,五年前津溪公路的凶杀案?”那人贴着魏秋岁耳朵说了一句,又嘿嘿笑了两声,魏秋岁刚想挣扎,对方忽然抬手对着他肚子就一刀划去。

直接划破衣服和皮肤,魏秋岁几乎是立马感觉到了这种刺心的疼痛。他忍住疼低吼了一声,抓住对方手腕,拇指摁着他的手心被迫他手往后推着,让手松了刀掉下来。

但对方阴测测笑着,一脸似乎感觉不到痛苦的模样,以一个非人类的扭曲姿势,直直刺了魏秋岁第二刀。

魏秋岁捂着伤口退了一步,对方把那沾着血的刀左右看了一下:“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你会记得。今天到时不算初次见面,但这伤是给你的见面礼。”抬眼看他,但对方忽然从地上拿起枕头往他头上一丢,魏秋岁抬起手反手一打,枕头滚落到地上,那人却已经大步跨过栏杆跑到了高速公路上。

“站住!”魏秋岁高喊一声追了上去。

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魏秋岁捂着肚子上流血的伤口,看着对面疾驰来了几辆车。

疯了。

在均速120的高速上这么穿行,魏秋岁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他看着眼前飞驰过一辆卡车之前,最后一瞬间看见了少年对自己回头一脸阴沉的笑。

“他跑了?!”余非最后一个字都破了音,“你都打不过他?这什么武力值?!”

魏秋岁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眼皮微微发颤:“和曾队说了我们系统里有人发布错误的上级命令把我故意支走之后,我手机就没电了,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我不能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和案子在这个时间摊开在人面前,这么想着就忽略了冯光义。我但凡早点想到把他保护起来,现在也不是这个结果。”

余非蹲下来难受地抚了下他的背脊:“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就去找冯恺……别说了,舒蒙哥快来了,一会带你去医院,等你病好了你再去想这案子,什么灭门什么案件都爱谁谁,你赶紧躺着求您了。”

“余非。”魏秋岁的双眼因为发烧而蒙着一层水雾,双眼通红满是血丝,连下眼圈都是泛红的,他梦呓一般看着他:“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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