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一惊,互视一眼,金嬷嬷继续探身向上含了几分提防问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下来拜见夫人,藏藏躲躲的在楼阁上做什么?”
楼上传来一声娇婉的叹息,那长长的一声“哎~”似令人酥软去了骨头缝里,从男人的口中发出就格外的刺耳,“太太有所不知,如今媚奴就好似那过街的老鼠,官府四处在缉拿江南飘香院的人,媚奴岂敢现身呀?还是烦劳太太屈尊纡贵,亲自上楼来一观。也不知媚奴身上所有,可否是太太心中记挂的?”
封氏心里有气,一个男娼竟然敢来拿捏她。可又听了那媚奴轻轻嗯了一声道,“不知太太的银票可是带来了?做奴奴这种营生的,断然不做蚀本的买卖。没钱是断断不能够的。”这话说得慢悠悠的,颇有几分拿捏,更不拿她这一品诰命放在眼里。
金嬷嬷忍不住一声喝斥,“少来聒噪,若是太太逞心如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阵阵脚步声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吱呀呀作响,那楼梯极窄,且光线昏暗不明,金嬷嬷行在前,侧身搀扶了身后的封氏一再叮嘱,“太太小心脚下。”
上得阁楼,举首望去,眼前飘垂着半截深灰色粗麻帘子,一缕日光恰是从阁楼缝隙洒在帘幕上,格外刺眼,露出里面一个长发垂腰坐在榻上扭动腰身的身影,似在翩翩起舞,又似在慵懒的舒展腰肢,那腰身极柔,透出邪气。
金嬷嬷心里有气,待封氏才立稳脚步,金嬷嬷猛的一把扯下眼前故弄玄虚的帘子问:“弄得什么鬼?”
刺啦一声,帘幕扯下,金嬷嬷眼前一灼,失声惊叫:“啊!”
眼前低低的顶楼隔间里,靠墙的一张卧榻上,衾被狼藉,被衾中背了她们坐了一赤身露背的少年,肌肤细腻如缎,蜂腰削肩,细长的臂在凭空舞动,侧个白皙俊美的脸含了几分魅惑的笑幽幽问:“太太总算是来了!奴家好等。”
“你,放肆!”封氏慌忙侧头,又气又急恨不得转头就跳下楼梯去,不过须臾间就听那美少年喊一声:“且慢!”
又放柔了声音道,“太太,难道是忘记了因何而来?”
封氏这才顿足立住,她记起自己为何而来。
她透出羞愤的喝问一句,“那劳什子在哪里?”
“在奴家身上呀。”咯咯咯一阵肆意的笑,那少男舒展腰肢扭过身正眼打量她。
金嬷嬷一看,惊得失声喝道,“你,你不是媚奴!你是谁?”
封氏立时觉得情形不妙,可又见那自称媚奴的少年诡诡一笑道,“江南飘香院里名叫媚奴的又不止大师兄一个,大师兄将东西传给了奴家,要奴家来寻大夫人讨个说法。奴家叫什么名字不要紧,要紧的是奴家身上可是有太太想求而求之不得的宝物?”媚奴一笑阴气逼人,张臂慵懒的伸个拦腰,手里握住一张纸就在封氏面前抖抖,故意炫耀。金嬷嬷眼前一亮凑过去要接媚奴如个顽童般猛然一把将手背去身后嬉笑道,“先拿银票来换!”
“拿来,我先看看过目!”金嬷嬷眼见他背去身后的手握着那发黄半旧的纸,不甘心地问,就听了封氏吩咐一声,“少同他赘言,给他就是。”
媚奴挽一把秀发侧身,手一扬,手中那张发黄的纸飘去金嬷嬷脚下。
金嬷嬷急忙俯身拾起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卖身契,不过是一张妓院里点窑姐儿出台的戏目。
“你,你放肆,你戏弄我们?”金嬷嬷勃然大怒,冲上去挥掌向那贱奴扇去。
身子才扑去榻边,嗖的一道黑影飘来眼前,蹭愣愣一声,宝剑出鞘,锋芒毕露,一把冷飕飕,寒森森的宝剑架去封氏和金嬷嬷脖颈声,低声喝,“莫动!”,高大的影子如汉铁塔隔去了她和媚奴间的视线。
不等金嬷嬷恍过神,媚奴撕心裂肺一声惊呼:“好汉!饶命!”
不过瞬间,一把钢刀也倏然架去封氏脖颈上,封氏吓得腿一软,险些没跌坐地上,更不敢回头去看。金嬷嬷更是魂飞魄散,余光里看到两名玄衣玄纱蒙面如黑铁塔般的魁伟大汉,手执利刃,擒了她二人。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奴家不过是操皮肉营生的,江南飘香院的小倌人。若要劫财,这位太太可是大富大贵。好汉饶命!”媚奴惊吓得乱哭乱叫,口不择言,惊惶失措的抱住了头吓得体弱筛糠一般狂抖。
“你们不要脑袋啦!劫财也不看看劫谁。这位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刑部尚书的嫡亲妹子!仔细擒你们下大牢挫骨扬灰!”金嬷嬷颐指气使的叫嚷,以为是几个小毛贼,打家劫舍的一吓就跑。
刑部负责牢狱词讼,作奸犯科的人最是害怕。
话音未落,嗖的一把剑剑锋冷森森冰寒的顶去她面门,似嫌她多口。
金嬷嬷吓得不敢做声,身体颤抖着,另一人放下封氏,一柄剑指了榻上瑟缩发抖哭哀嚎求饶的媚奴骂,“住口!不得喧哗!”
封氏正在慌乱中极力定神,设法分辨眼前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不等她开口同这些匪类搭话,楼下忽然响起噪杂的脚步声,“这里,就是这边!”
封氏周身的热度立时被抽斤一般,一个寒战愕然不动,这声音可不是谢府那个二管家谢安的声音,他如何来了?封氏大惊失色,暗呼不妙,她想夺路而逃,无奈被大汉冷森森的刀剑逼去了角落里。她定睛一看,这大汉似有些眼熟,一个念头忽然划过心头,眸光顿时惊愕,颤抖了唇道,“你是,你是……”
“老太爷,仔细脚下!”
谢安沉稳的声音,旋即脚步声来到楼台上,封氏的心腾然一坠,不由闭目叫苦不迭。
金嬷嬷离得楼梯近,惊慌之余偷眼望去楼梯下,脸色顿然惊骇大变。楼下一片刺眼的光亮,冷峻了面孔眉目含怒一身青袍走来眼前的竟然是老太爷谢廷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