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由于跟白导合作过,戚麟预先性的想要找感觉,有时候会在各种地点瘫趴躺,感受小巫祝那种纯净又慈悲的心态。

然而这种感觉还是太遥远了。

明星这个职业见的众生太多,得到的喜爱和追随也太多,有时候会不知不觉地变得麻木。

他这个状态,只能演出玄幽的清澈和懵懂,但没办法把那种济世度人的慈悲感找到眼神里。

江绝翻了个身,试图把被子掩好,意外的把戚麟惊醒了。

对方似乎刚刚做了个噩梦,身体猛地支起来一半,在发觉是梦的一瞬间又落回了被子里。

“绝绝——”戚麟在没睡醒时声音软糯的像小孩儿,他伸手揉了揉江绝的脸,小声道:“我梦见我被白导扫地出门了。”

江绝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我也梦到过。”

“要不我明天去庙里拜一拜吧。”戚麟不放心道:“顺便找一找那种菩萨心肠的感觉。”

他这几天台词熟了不少,可感觉还是没有找到。

以这个状态去剧组,搞不好要被白导又抓着猛训一顿。

江绝跟猫似的蜷在他怀里,懒洋洋地任由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忽然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第二天,他们开车去了市郊的一家福利院。

去的时候没有空手,各种玩具、书本、营养品,把后备箱和后座都塞得满满当当。

他们没打算留名,也没有叫媒体来曝光表扬,只像两个都市中的普通青年,来到这个似乎早就被社会遗忘的地方。

福利院的门口春联斑驳,墙上贴着各种广告单和卖假药的电话。

院子里有小孩在追逐着做游戏,还有老人搬了凳子在晒太阳。

好些工作人员在晒着萝卜干和咸鱼,房子已经有明显的历史感,但收拾的还算干净。

戚麟很少来这种地方,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

在放下偶像这个身份之前,他的生活被压缩的密不透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四十天都在到处跑通告拍戏做综艺录节目,还有二十天在各种晚会和应酬场合假笑。

没有时间感受生活,也没有时间多看一看这个世界。

江绝对这种地方很熟悉——一个志愿者阿姨一眼就认出了他,相当熟稔的过来打招呼,还叫其他人来帮忙拿礼物。

好些小孩儿发现有客人来,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哥哥来看我们啦!”

“是小江哥哥吗!”

戚麟在看清楚孩子们的面孔时愣了一下。

有的孩子头发是明显被剃过的,头皮被缝合的痕迹无法消除,显然是被虐待过。

有的小孩有白化病,眉毛头发皮肤都和其他小孩完全不一样。

还有的小孩儿是盲人,是被另外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带过来玩的。

他们都扬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表现的快乐而又自在。

戚麟在蹲下来接受他们大大的拥抱时,心里疼的好像被扎了一下。

他能够真实的感受到他们遭遇着什么,可他们因并不知道而幸福着。

江绝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两三次,此刻已经陪社工阿姨们去搬放礼物了。

戚麟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孩子们继续笑闹着做游戏,小心翼翼的去和那些老人打招呼。

他们的衣服陈旧但整洁,院子刚刚被清扫过,还散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老人的脸和手掌都布着老年斑,有的老爷爷牙齿都掉光了,说话都颇为含糊。

他们有的人会握紧戚麟的手,殷切又咬字不清的絮絮叨叨很久。

还有的人连调整一下坐姿都颇为费劲,孤独而疲倦的坐在阳光里。

戚麟和他们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陪着小孩儿们做游戏,给老人们读报纸,和江绝一起用消毒水擦干净楼梯桌椅,陪着孩子们画画。

在离开的时候,江绝指了指车里的后视镜。

“你看一眼。”

“什么?”戚麟瞥了眼镜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记住这个眼神。”江绝看着镜子道:“这就是玄幽的眼神。”

戚麟怔了一下,望向镜中自己的那一双眼睛。

隐忍,悲悯,而又慈和。

玄幽知道的那个秘密,是众生在历度的苦难。

到了八月中旬的时候,白凭终于回了国,而他们两也一块坐着飞机去了渚迁。

像《仙画》这样的电影,很多场景都需要后期的cg合成,大部分都是实景和绿幕的拍摄。

比如在棚内搭出立柱和房屋的外壳,来确定景深和镜头位置,但从地板到背景板,可能全都是绿色的。

《仙画》剧组的摄影棚还没有完全搭建结束,但是已经开放出来了一部分,给他们两个提前熟悉环境。

这半个月里,江绝和戚麟都要继续武训,不过相比于《鎏金钥匙》里激烈的打斗,这儿更多地是艺术性的舞剑,耗费的体力相对而言少一些。

白凭忙得焦头烂额,一度发了脾气让团队拆了两个棚子重搭,又把两主演叫到办公室来谈话。

戚麟和江绝站在他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在班主任面前都没这么怂过。老板毕竟还是老板。爹毕竟还是爹。

白凭也不说话,就坐在他们对面盯着他们看了半天。

“戚麟的状态是对的。”他开口道:“你,不行,回去继续找。”

戚麟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绝。

他没有想到,白凭在工作状态里对其他人都很冷厉,没想到对儿子也是一样。

江绝没有多问一句,点了点头就走了。

戚麟忙不迭跟白凭道了个别,追着他出去了。

云烨这个角色,其实很不好演。

在剧本里,他严格意义上是个反派。

年幼时因为家族被屠戮,自己被锁为囚徒,成为被众仙唾弃凌辱的折角之龙。

而巫祝误打误撞地帮他破了镣铐,他在逃离桎梏后报复性的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一度处在狂暴而叛逆的状态里。

他是极度受伤,脆弱到骨子里,进而又不断被玄幽净化的一个角色。

所以江绝要把那种戾气和嗜杀给演出来。

戾气好说,可杀意其实不好说。

如果论体验派,江绝其实算守序善良的一派,没法代入到人物那种绝望而暴虐的性格里。

如果论方法派,江绝连牛蛙都不敢杀,更没有弄死过其他大型动物的经验,更没法借换情感。

白凭一看见他那三好学生的气场,就知道这孩子还没找到路子。

戚麟追出去就没见着人影,后来在各个影棚里蹿了半天,在杂物间里找到了江绝。

他的脸上没太多情绪,看到戚麟了只点了点头。

戚麟心里一软,把门关了好好的抱了抱他。

他知道绝绝实在太好强了。

江绝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又不允许自己失败,每次把自己往最累的极点逼。

江绝被戚麟一抱,刚才还倔强的什么都不肯说,这会儿心里的好些东西都化开了,只小声的把这些话讲给他听了。

他其实知道该怎么找这种感觉。

去买十只小白鼠,一只只的把脑袋尾巴剁掉,都能感受到那种变态而扭曲的感受。

可是那也太残忍了,他做不到。

戚麟搂着他想了半天,忽然把手机掏了出来:“我好像想到了一个游戏。”

他给江绝的手机也下了一个,名字叫刺激战场。

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扫把杆上,两三句话就把规则和玩法讲通了。

“活到最后一个,就算赢。”

江绝跟着他落地捡枪,在各种房子间扫荡物资,戴着帽子和防弹衣在混乱不堪的枪声里穿梭。

各种环绕般的脚步声若隐若现,听得人心脏狂跳。

还没等江绝找到到底是谁在附近走路,戚麟突然扬手打了一梭子子弹,把他身后的一个人击倒在地。

那个人狼狈的跪在地上,像蠕虫一样哆嗦着想往外爬。

“绝绝,你过去补刀。”戚麟轻声道:“要对着他的头和胸腔打。”

江绝往前走了几步,看见那个人跪在自己的面前,还在艰难地用手肘想爬出去。

“再不补就跑了。”

江绝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按下了射击键。

后坐力让枪口不断地上仰,子弹纷乱地冲进那人的不同位置,绿色的血迹也如果酱般炸裂开来。

那人最后踉跄着挣扎了一下,然后瘫倒在了地上。

江绝仓皇地转头看了戚麟一眼,显然有些恐慌和紧张。

这确实只是个游戏,可当他看见有人跪趴在自己面前,看见子弹射入胸膛的时候,心里毫无喜悦感,反而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慌乱。

他平时从来不玩游戏,也不怎么碰触网络文化,对这些东西的感受与其他同龄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要停,继续。”戚麟坚定道:“你要想象自己是个杀人狂,要把外面潜伏的那些人统统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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