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将军府旁的小巷中,玉竹和南星隐在墙壁遮挡的阴影之中。
“我们绕到一侧,从院墙翻进去。”玉竹对南星低声道。
南星点点头,便跟随玉竹绕到了段将军府一侧,即便南星有些微胖,但进行任务时却没有一次掉过链子。
无常向来对永安城中各个大宅内院的布局了如指掌,于是他们潜入府后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段将军段沥泉的房内。
“谁?!”段沥泉虽已暮年,但从前习武的习惯却仍伴随着他,玉竹和南星身手已经不凡,却在二人刚刚进屋落地时就被段沥泉发现,而此时,段沥泉的剑已拔出,寒光一闪,便要向前刺去。
“段将军莫怕,我是玉竹,”玉竹拱手行了一礼“深夜到访,还请段将军见谅。”
段将军听罢手腕一拧便将剑收了回去“原是白无常主,”段沥泉将剑持在手中,并没有放回原处“白无常主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找我段某是为何事?”
“为皇上与歧王一事。”玉竹淡淡道。
段沥泉笑了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料到段将军会听不懂,所以玉竹亲自前来为您解惑,”玉竹微微一笑,停顿片刻后说道“段将军您已将长女送入了宫内,接下来,会将次女送往何处?”
段将军握剑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段琼枝初次进宫时,寻的是何缘由?此时会和谁在一起?段将军可晓得?”玉竹接着问道。
段将军仍然没有回答,玉竹便向前走了一步“玉竹此次前来,不仅是为段将军解惑,亦是想救段将军于苦海,扶岚国于危难。”
段将军的呼吸明显一松,他向玉竹和南星望了一眼,指了指一旁的茶桌道“坐下来说吧。”而后便将剑放回了原处。
玉竹和南星坐定后,玉竹便缓缓道“在现在的关头,谁人都想活命而纷纷站了队伍,唯独段将军却有自己想出的两全其美的法子,段琼枝初进宫时,寻得是探望锦贵人的理由,好让皇上去流音轩时对段琼枝有所注意,而后用其美貌让皇上流连,如此便可留在宫中侍奉皇上,这是其一;日后秘密将段玉蕊送入歧王府,让段玉蕊留住歧王,这是其二。届时不论谁坐上皇位,段家皆可保全,”玉竹抬眼看了看段沥泉“段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为女儿寻找合适的夫婿是我为父之责罢了。”段沥泉道。
“哦?为父之责?既然段将军同我装聋作哑,那我便是将知道的都说了再让将军做个明白鬼也不迟,”玉竹笑了笑“段琼枝天生貌美妙音如玉,进宫后自然握住皇上的心,届时若皇上赢了,即便段玉蕊在王府之中也可因段琼枝而无事,甚至有可能也被送入宫中,那时,段将军不仅贵为国丈,并且还可将佐丞府握在手中。”
玉竹说罢,借着月光瞧了瞧段将军的神色,接着说道“歧王与皇上对抗,最缺的不是银钱,而是军队,届时送段玉蕊去歧王府,不仅歧王会器重段将军,若是歧王赢了,定不会亏待段将军,况且段将军送给歧王的哪里只是部队那么简单,随着段玉蕊被送入王府的,还有未来三十年五十年的佐丞许家。”
“和许家有何关系?”段沥泉冷哼一声。
“佐丞许龄安的独子,可是百花丛中过,却唯独倾心你们段家二小姐,所以,她的价值不比段琼枝低,。”玉竹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的情绪“用了这样的法子,不管谁赢了这天下,段将军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拥了半壁江山,将军虽常年吃斋念佛,却仍没能清心寡欲啊。”
段沥泉神情一滞,他缓缓转头“你……”
“放心,我没有同皇上说过,”玉竹道“只是,段将军忽略了太多细节。”
段沥泉此时眼睛中的锋利已经消失,徒留一些混浊“我年纪大了,还要白无常主为老夫详解半分。”
玉竹此时心中终于稳了下来,他平心静气道“首先,段琼枝初进宫时的理由是探望锦贵人,可是段将军您可知道这佐丞许家早就和歧王结盟?将军此举可谓是出师不利。”
“佐丞?我去许府时他并未同我提起。”段沥泉似乎十分疑惑。
“佐丞与歧王瞒着段将军的事可并非这一件,”玉竹接着道“现在皇上尚且是怀疑段将军与佐丞和歧王有所牵扯,若您再偷偷将段玉蕊送入王府而被查出,如此一来,便坐实了与歧王勾结,那时,便不是两全其美,而是全盘皆输了。”
段沥泉的背似乎更弯了些“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玉竹沉了片刻,他虽不忍心,但还是在段沥泉的面前提起了那两个字“北原。”
“什么?!”段沥泉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你说清楚!”
南星从袖口拿出凉风已叠得袖珍的纸页递给玉竹,玉竹接过后展开便交给了段沥泉“这是佐丞和歧王与北原关山来往的书信。”
段沥泉接过信的手有些颤抖,北原,这熟悉的两个字是他一生的痛,不仅夺走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余生,他本不愿再与北原有任何牵扯,却终究还是逃不过。
段沥泉借着透进窗来的月光看了看那纸上的墨字,而后身体狠狠地僵住了。
“你们……你们怎会得到如此私密的信件?”段沥泉的声音发颤,手也微微抖着。
玉竹声音冷冷道“难道段将军真以为黑无常之事只是传言吗?”
段将军听到黑无常三个字时,身体猛然一抖,而后缓缓道“你们知晓此事多久了?”
“无常司是何时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段将军现在知道还为时不晚。”玉竹说的缓慢,却字字入心。
“段将军,您认为自己已经考虑得足够周全,可惜您不问政事多年,而朝局之事本就瞬息万变,所以才被他们钻了空子。”南星见段沥泉正处慌张之时,便低声道。
“他们竟这般利用老夫!竟让老夫与那北原人一起攻打自己的国家?!”段沥泉狠狠咬着牙关,手上的青筋暴起,额上的血管也微微颤动。
“若段雁翎还在世,定不会同意段将军做如此之事。”南星道。
“雁翎……”段沥泉喃喃道。
“我们此番前来并不是要逼迫段将军,而是想要将实情同段将军讲了,余下的事,还是看段将军自己的抉择。”玉竹道。
玉竹说罢,空气便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似乎都轻了许多。
片刻后,段沥泉缓缓道“我只有这把老骨头了,”他抬头看了看玉竹,眼珠虽已泛黄眼中却满是锐气,宛如箭矢要射出眼眶“你们需要我怎么做?”他道。
终于,可以拉上弓弦的箭,又多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