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停地安慰着王妃,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想王妃杨九凝曾经也曾是提剑纵马江湖的女中豪杰,出身道家正统太阴玄宫,从不输于人,自从有了文毅之后,她就便得柔弱,最是见不得儿子受欺负,对这个儿子说是偏爱都为过。
“好了好了,那也是本王的儿子,再说了男儿在世吃点苦又有什么?”王爷拍着王妃的后背,很是耐心的安慰道。
心中不忿的王妃起身一把推开了王爷,怒道:“你就知道打你儿子!你还知道他是你亲儿子啊?你知不知他的刚才来见我的时候还特意换了衣裳,裹得严严实实就是怕被看见身上的伤痕,那浑身上下除了冻伤还有被人打的,你堂堂镇北王的儿子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你要不给他讨回公道我便自己去!”
一听此言,王爷立刻坐不住了,心想自己这夫人若真是亲自去找麻烦怕是谁也拦不住,到时候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麻烦,连忙坐直了身子很是认真的说道:“夫人!为夫这就答应你,一定认真严肃的处理这件事,再说了若风都去查了你还信不过他吗?这小子办事最是靠谱,想来没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听到王爷如此保证,王妃的脸色才好了些许,不再多说什么。
……
入夜时,世子的房中灯火通明,独坐窗前,他很是认真的回想了父王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感到自己和这个家的格格不入,记得不久前于老何聊起过这样的话题,那位其貌不扬却最是守规矩的老管家想了很久说了一段话。
少爷眼里的王府那就只是一座王府,可天下人眼里的王府是由一位巨人抬手托举着的宫殿,那位巨人的脚下是七十万誓死追随的燕北军和那千百万爱戴他的子民,少爷眼里看不到巨人脚下的众生,自然也不会懂巨人的意义,更是不会明白那座冰冷的王府是怎样的分量。
这简短几句话让文毅感触颇深,他这才如梦方醒般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王府,也没有真正看清过自己。
大姐姐的事对少年打击很大,但他也终于想通,毕竟姝儿姐姐说的没错,王府上下没人能强迫大姐姐嫁人,自然他也没办法左右心意已决的大姐姐,这一刻,少年第一次生发了对权利的渴望,他认为若是自己能有父王这般地位和实力,当不至于让姐姐做出如此牺牲。
窗外的雪大了几分,腊月的落孤城总是这般寒冷,少年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窗外飞进来的雪花落满到肩上,他的拳头越攥越紧,他知道自己一但决定要改变自己走向那条能掌控自己命运的道路,便是无穷无尽的艰难险阻。
要么,离开王府,学着父王年少时的模样,真刀真枪去建功立业,可这样真的很难。
要么,安安稳稳等着继承王位,但若是如此,首先要面对的便是这座王府中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那些人。
王爷有四个义子,风林火山,代表其疾如风的“獒狼”杨若风威胁最大,他是打小便被王爷捡回来养在府中的义子,四个义子中没有谁有资格被赐“文”姓,但杨若风却是随了王妃杨九凝的姓,可想他在二老心中的地位,而且此人生性阴狠,从不与谁交好,与文毅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甚至很多时候会直白的表露出对这位世子的不屑一顾,文毅对这位大哥向来敬而远之,能不接触便不接触,毕竟他的某些传说着实骇人听闻。
老二乃是代表着其徐如林的徐常山,此人性格沉稳,做事圆滑,亦深谙人情世故,一直和世子交好,最是喜爱豢养猛兽,文毅倒是不讨厌这个二哥,虽然接触不算多,但每次他从边塞回来总是会为世子爷带不少礼物。
老三则是代表侵略如火的“红须儿”龙图,此人性格霸道,打仗实力强悍,虽然做事大大咧咧,但却粗中有细,世人总说他最像王爷,也是最有机会和世子争一争王位的人,但文毅自小与之关系最好,这位三哥也总是护着文毅,四位义子里只有他最像文毅的亲哥哥。
至于老四便是那代表着不动如山的宋子义,此人性格懦弱,做什么都是谨小慎微,原本只是一位押送粮仓的副将,因为一次押送重要补给任务时,害怕被劫做了许久的功课,一次押送准备了十多种运送方案,被老王爷得知后赏识提拔,此人无论做什么都谨小慎微,后来一次战役,因为他小心谨慎的性格,避免了大军伤亡,老王爷将其收为义子,封为了戍卫将军。
四位义兄各有所长,老大沉稳狠毒,老二圆滑世故,老三性情霸道,老四谨小慎微,都不简单,至少文毅从来不会看轻他们任何一位,毕竟出生在王府,文毅也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用,人心这东西,最是看不透,他也不敢确定几位义兄中谁是真心待他,谁又是表面虚情假意,实则浪子野心。
若想走上这条王途,首先便是不要被敌人给弄死,他很清楚这一点,这世子的身份会是最大的依仗,却也是最狠毒的催命符。
文毅想归想,却是很快便收住了心思,他心里极不愿意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而且想要走上能主宰自己命运的这条路,也不一定就是要继承世子位,虽然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却也是最难的办法。
多思无益,夜渐深。
少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思虑之后起身到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了几千两银票和两条黄金悄悄从后门出了王府。
四年来,文毅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天香楼里的怜月姑娘,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虽是风尘女子,但这世道沦落风尘的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哪家女儿愿意到这种地方沦为男人的玩物呢?
怜月姑娘很有才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更是天香楼一绝,毕竟花魁二字可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这位可怜的女子早年是某位商贾人的大家闺秀,只不过后来家里人因为得罪了大官,所以被诬陷就抄了家,再后来就被卖到了这天香楼这种风尘之地。
文毅并不傻,这些年他在风月场所流连,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唯独这怜月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二人从诗词歌赋聊到天下大势,这姑娘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能看穿文毅心思的女子,只有她明白文毅其实并非世间传闻那般不学无术。
所以那些戏文中所讲的,权贵人家公子爷爱上风尘女子的桥段倒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文毅身上。
去往天香楼的路少年再熟悉不过,顺着王府正门旁的围墙翻出去,走上几步就能看到通往烟花柳巷的大道,路程不远不近,走上半个时辰便能到,毕竟是偷偷溜出来的文毅也不敢惊动家中下人备车,免得哪个嘴碎的又跑去父王那儿告状可就倒他娘的大霉了,可今日这般风雪,大街上也找不到车马,少年只得徒步前行。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直到少年来到天香楼门前之时雪覆满了双肩和头顶,站到门前抖了抖身上雪,直接进了天香楼,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来时模样太过狼狈,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再加上多年没有回来,以至于都没有人来招呼一下这位金主儿。
文毅站到大堂中央便大喊道:“花姐!花姐!!人到哪儿去了?”
这时阶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姿态婀娜的来到文毅面前,打了个哈欠,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你谁啊,有钱吗就敢来天香楼……”
话还没说完,花姐的神情僵住了,从一开始的轻蔑和不屑渐渐转化成惊愕,随即很快便流露出的尴尬的笑容,“原来是世子爷您回来了,赶紧楼上请,花姐立刻给你安排两位上等货色来陪您。”
文毅摇了摇头,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丢过去,“找什么姑娘,你不知道小爷是来找怜月的吗?”
此话一出,一脸殷勤的花姐表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怜月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回老家休息了,要不花姐给你把今年的花魁叫来陪您?”
“老子说了来找怜月的,别跟我扯淡,让开!”言至于此,文毅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似是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随即一把推开花姐,直接朝楼上怜月的花房走去。
行至那熟悉的门前,文毅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房中传来的男女嬉笑之声,女人的声音正是多年未见的怜月。
在青楼这样的声音再正常不过,可这是怜月的房间啊,少年心心念念的姑娘,也一直坚信和她和其他风尘女子不一样,甚至临流放之前还给了花姐一笔钱叫她不许让怜月接客,等自己流放回来为其赎身,可是……为什么今日却会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