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了断

冯婉妍很快被下人引着走了进来,她向来心思敏感,进门一见厅中的这个情况就知道这家人此刻的氛围有问题,又见顾家的下人将她引到门口后就退了下去,她便也给自己的近身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也随之退下。

果不其然,待到从人们离开后,白氏立刻便忍不住了,冲着她便道:“婉妍,你快来劝劝这浑小子,他竟说要自请去了这世子位!”

什么?!冯婉妍心下一震,愕然转头望向顾照之:“世子,你……”

“我意已决,”顾照之微偏了视线,轻轻地道,“你不必多劝。”(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冯婉妍一哽,皱了皱眉,说道:“你出征在外,国公爷和夫人是最担心你的,你平安凯旋,也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开心,便是父母与子女间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你又何必急着就要将从小到大已烙在骨子里的东西丢掉呢?何况到了如今,更是谁也不会因你天生贵胄就怀疑你的能力。”

她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语气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她站在白氏这边在怨责顾照之,还透着一股子善解人意的语重心长。

便是白氏听着也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连婉妍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又说道,“父母说得你听不进去,婉妍说的你总能听得进去了吧?你原先不就与她心意相通么?她也在京都等了你这么久,你便是这般给她交代的?”

顾照之在父母面前可以理直气壮,但对着从头到尾在两人关系中并无什么错处的冯婉妍,要说他半点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不管当初自己选择她的原因是什么,终归是他自己的决定。所以对于她,他确实也做不到冷漠以对。

于是他默然片刻,抬眸看向她,说道:“我走前不是对你说过,让你别等么?你应该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冯婉妍脸上一红。

她从未让白氏,不,准确来说是任何人知晓过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已然处于了绝对弱势,顾照之在西北的时候她也写过不少信,但全都石沉大海。她向来知道他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动摇的人,所以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向他证明自己对这段感情的决心,也需要些助力。

她需要让安国公夫妇两明白她有多适合做这个家的儿媳,做顾照之的夫人,更要让她看中的男人明白她对他已是多么用心良苦。

所以当顾照之当着白氏等人的面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是短暂地红了一下脸,然后就克服了内心的羞耻感,容色平静地道:“你有你的考虑,我理解,也能接受,但有一点你却不知,”她说,“在我心里,你已是最好。”

“我……”冯婉妍顿了顿,说道,“我也听说了你和方大将军的事,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情义我自是不如,更何况,何况她还长得那么像先夫人,想必也是你们之前不能了断的缘分,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也不会让你做什么选择。”

顾照之有些意外,但他并不想让她生出什么误会,于是沉吟道:“婉妍,我不会娶你的。”

冯婉妍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但仍是强笑了一笑,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地道:“不娶,便不娶吧。你既对她心有所愿,我自当成全。”

这意思已是相当明显地表示她为了他可以放下多年坚持,不再要求正室之位,但凡对这位冯女使的心气之高有些了解,都会惊诧于她此时面对顾照之所做的妥协。

白氏也不例外,所以顿时对冯婉妍的“自己人”之心又多出了许多感动怜惜,觉得只有这样识大体的女人才能真正帮自己圈住这浑小子的心,且不会让他与父母反目,于是当即道:“你听见了没有?人家婉妍这样的身份,想要做个官夫人还不容易么?为了你已肯这样退让,你还要如何?是不是要她替你去向那位方大将军提亲你才肯满意?才不会这般不管不顾伤了父母又伤她的心!”

顾奉廉并没有说什么,要说喜欢,他始终对冯婉妍谈不上多么喜欢,但……若是她真地能把人给劝服留下来,他也只能沉默。

顾照之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些。

冯婉妍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这样就是有犹豫,就是有顾及,于是便又道:“你若担心方大将军不肯接受,可以问问她有什么要求,我自是无所谓,想必令尊令堂也会尽量满足的。”

顾照之觉得这话对谢晚芳影响不好,便道:“此事与她没什么关系。”又顿了一顿,方叹了口气,徐徐道,“婉妍,从前诸多事大多都是因我之过错而起,耽误了你这么久我也心存歉疚,今日我便对你许下一诺,往后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无论刀山火海,我都会为你一赴。”

冯婉妍一怔,旋即眼眶便湿了:“你的意思,是宁肯把命给我也不敢在她面前冒半分风险么?”

顾照之嘴唇一动刚要说话,忽然斜刺里传来个充满了隐忍的女声喝道:“够了!”

厅中众人皆是一愣,纷纷闻声转头看来,才发现发出这一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顾如芝。

只见她似是气极而笑,眼圈也有些发红地盯着冯婉妍,说道:“冯女使的口才真是好厉害,当年哄了我阿母对我嫂嫂痛下杀手,今日竟又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将我兄长的命也哄到掌中握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震住了。

冯婉妍白着脸便道:“如芝你、你怎么能这……”

顾照之前行半步站上前,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如芝,你说什么?”

顾如芝与他目光对视,突然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强忍着哽咽说道:“当初谢家出事,嫂嫂一心想要救父所以与你闹出了些矛盾,母亲一直担心会因为她牵连于阿父和你,那些日子十分苦恼,我……我其实也有些担心我们家被牵连的,所以也陪着母亲去上过好几次香,也不知巧合还是什么的,总是能碰到冯女使,她说她也是担心咱们家所以才特意去的,母亲听着自然感动,一来二去关系也就亲近起来,后来有一回,冯女使就有意无意地提起了谢家的事,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你因此受累的意思,就连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有些为难和同情。我起初也只是愤愤于嫂嫂令你们为难,却并不明白她这番话会对顾家有何影响,直到阿母在若有所思多日之后,嫂嫂因故被送外别庄,大火突起……”

顾照之攥紧了拳。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嫂嫂……可是我真地说不出口,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顾如芝泪道,“我真地接受不了母亲竟然这么心狠,也接受不了自己崇拜敬慕的姐姐原来是这样的面孔心肠,更没办法面对自己当时的自私软弱。”

“以前我总觉得嫂嫂配不上你,冯女使出了点事我就相信了是她在暗中使坏,觉得她恶毒,可结果她没要谁的命,反倒是冯女使哄着阿母要了她的命!”顾如芝泪道,“阿嫂以前那么不喜欢我也还曾救过我的,可是、可是我们家却要了她的命……”

“如芝,”冯婉妍有些急切地走上了两步,似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你怎能如此想我?难道,难道我连真心为你兄长担忧的资格都没有了么?难道是我邀约夫人去的寺中么?难道我就是神机妙算,会算到你阿嫂遇到意外?你便是真觉得我有那样的本事,可我却知道我没有那个天眼,能晓得别人会如何行事,我哪里知道你阿嫂会去别庄养病?莫非也是我给她气出来的?”

顾如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绪,冷静地道:“我不知你有没有那个天眼,但我如今嫁了人才更加明白,没有哪个动了感情的女人能真地这般大方,即便是我阿父并不对几位姨娘多么上心,可只要他去那边过夜,我阿母都会心酸,更遑论你与我阿嫂争的乃是我兄长心中唯一?你方才把自己说得那么大方,我确实一句也不信,即便你今日退让了愿意做妾,将来肯定也是要为正妻之位奋斗的,这才是我晓得的冯姐姐——从生母为人不齿的一介庶女成为我大盛朝曾经第一女官的冯女使!”

冯婉妍还要再为自己辩解什么,顾照之却已淡淡说道:“你或许确实不知我阿母会如何行事,但你也无需知道。”

冯婉妍一顿,回头朝他看去。

顾照之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得冷淡。

“你知道我母亲的性格是一心以丈夫儿子为天,又看重家门声誉,更知道她一直不喜欢芳儿。”他说,“所以你只需要用你栖凤殿殿中女官的身份似是而非地向她吹吹风,让她疑心你是真地从皇后娘娘那里听说了什么于我顾家不利的消息,她就一定会忍不住动作,而至于这个动作有多大根本不重要,你要的不过是芳儿彻底在顾家没有容身之地罢了,这么看来,之后的结果于你而言应当是‘意外之喜’吧?”

冯婉妍攥紧了手里的绣帕,定定看着他:“你当真如此想我?”

顾照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是我如何想你,而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我不说,是因你我之间终归是我先招惹了你,但你扪心自问,你当真是因我这个人才肯放下清高回眸一顾的么?倘若我不是顾照之,不是安国公世子,即便你对我有所意动,但当日我会成为你心中所选么?”

“你若真地如你所说爱我如此义无反顾,”他说,“当年你身为东宫女官,就不会在东宫最艰难的时候陪你阿父远赴西陵修学交流,你以为我当真不知你那时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过是你们冯家担心东宫被夺储你会被牵连罢了,如此方可进退自由,还可令我对你念念不忘。”

顾照之看着冯婉妍倏然变得僵硬的脸色,兀自凉声说道:“我去了西北,你若真得不肯放弃我,怎么不追来呢?连日理万机之人都能远赴边境,你一个区区殿中女官,难道比当朝丞相还忙,亦或是更受倚重?你不过是始终有所保留罢了。只怕除了担心追到雍州也不成功,还担心我上了战场下不来吧?那你未来国公夫人的心愿可要落空了,所以,你现在也是这般担心的。”

他说完,转头朝早已呆住的白氏淡淡说道:“只可惜我母亲这个人实在看重好恶了一些,稀里糊涂做了你的手中刀,还以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竟将你当做了贴心棉袄。”

“不是的!”冯婉妍再也顾不上矜持,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想我,不能……”

“冯婉妍,”顾照之径自说道,“我与你之间早已作罢,别再纠缠不休,徒增我对你的厌恶。”

言罢,他便没有再看厅中任何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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