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风气鼓鼓的抽回手,“崔哥哥,你帮这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做什么?”
崔蕴行瞥了眼也在案发现场的庄昔翯,内心起疑,转眸看似温柔的轻声说:“你是大家风范,怎么能说这种不雅的话。”
“哼!”李尚风环住双臂,身子扭到一边生闷气。
“跟不跟我回去?”崔蕴行难得的对卫照芩挽了一抹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
自己逃离崔府的计划,一再被他试穿和打破,不由得又是心虚又是不安。瞧了眼被抓住睁着大眼信任的向她投视的广白,望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之众位大汉,跟他走至少不会被打死吧,她硬着头皮点头。
长臂拢过她的身子,俯身刻意贴近她的耳边悄声道:“你跟我保证,从今以后不再逃离崔府,连想都不能想,我就带你回去。”
“不可能!”卫照芩是想都不想就否决了他,并且用力的推开他。
崔蕴行恢复平静的神容,凉凉道:“你就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攀龙附凤从古至今的下场你可知?”
误会了又如何,卫照芩可不会在乎他的看法,索性顺着他的话刺激他。“我不是贪慕虚荣,当初就不会嫁给你了。”
闻言,庄昔翯气得不想再听下去,起身便走。卫照芩垂下眸子,心内一片灰暗。生出了负气的念头,今后最好孤独到老,不牵不挂,不负累他人为好。
崔蕴行见庄昔翯走后,她的神色变化如此之大,更加肯定了她与他人的苟且。“尚风,先带你的人出去,我有话问她。”
李尚风不知用情多深,出奇的听话,估计在她爹娘面前都没有这么乖巧。门被重新关上后,崔蕴行坐了下来。他取了一纸信封,放到桌面,“你看看。”
卫照芩拿起还没封住的信封,拈出里面的书信。上述大抵是:崔府遭遇横变已渡过难关,如今又遇到了新的困境,有两位至亲入狱,状告之人用大笔钱财依然不肯平息。希望宣义侯能出面和靖安伯交涉,让其的远方亲戚撤销诉告。
“宣义侯?”卫照芩奇怪的喃道。
崔蕴行描述:“我曾与他有数次会面,算不上交情,但我爹游历间碰巧帮助过他,只要报上名号和信物,他定会守诺相助。”
这么说就算不用李齐,他这边竟然也有办法可行。没想到他会默不作声的助她,在崔府已然元气大伤的时候,还大废钱财帮她去找丁老板周转,失败之后更是去拉下面皮求不熟悉的宣义侯帮忙。他做了太多,她之前却把他想得太坏了,一时有些难为情,不知如何开口。
他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她清楚的记得,父兄入狱之时她去求他帮忙,所有的好话说尽,涕泪横流,他却只是冷漠的说——帮不了,民斗不过官。
她一直以来带着恨的,面对他的转变,日后又该如何相处为妥?
崔蕴行不懂她为什么每次说着话都走神,正色对待:“若我可以护你周全,你是否可以安稳的依靠在我的身后?”
“我……”卫照芩震惊不已,灵活的脑袋此时好像缺氧般,不知怎么回复他。他说了以前她所希冀的那个愿望,她不懂他是因为什么变了,只知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沧海桑田难回首。
崔蕴行能理解她的态度,于是握住她的手,虽然神容还是那么平静,眸中却安了一抹柔色,“你入府的那叁个月,我确实没有对你好过,也放任着赵氏等人去欺负你。但是从今以后,我会……”
他似乎不习惯说情话,停顿了一下,不自在的小声说:“让你在府里不再受委屈。”
如果她刚重生那会,若他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可能一切都会不同。能让她死时离别崔蕴行,又能让她生时遇见庄昔翯,说明缘分是注定的。她心中重新有了另一个人,现在也过着全新的生活,回去崔府只会让她想起那些曾经的不堪。
况且,她实在跨不过心底的那道裂成深坎的伤痕,每次面对他,会不期然记起他曾经把她弃之敝屣的画面。他不喜爱她的时候,是那么的冷漠无情,可怕至极。难保将来的某一天,那种梦魇会再重蹈覆辙。
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她不是那种可以逢场作戏的人,而他有心帮她,上天给予她新的生命,也许就是天原谅了她,而她,或者可以试着原谅他。“我已经和将军达成了某种交易,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出卖身体,从我踏入李齐别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回头了。”
崔蕴行想起她每次的举动颇有些神乎其技的感觉,就好像她想要一定会得到,只要靠近某个人,那个人就愿意和她亲近。“你我虽未曾圆房,契纸一张代表了你的身份,将军不能夺人妾室。”
两人的交流事败,卫照芩始终崔蕴行为何强要留她在府里。难不成他看出了她的不寻常,想像林青枝那般,与她逢场作戏?
为了自己和广白的人身安全,卫照芩不得不跟着崔蕴行回府。马车上他闭目养神,卫照芩如坐针毡,一路无话。
当夜,崔蕴行想留在房里,被卫照芩再次以月事为由婉拒。上月是十五号中秋来至,这一来一去折腾的日期又正正撞上了她的例假,巧得他无话可说。
此后每夜,崔蕴行和对林青枝那时一样,会抽空来她屋内,与她用膳、下棋、看书等玩耍。卫照芩每次皆是心不在焉,对方亦觉得无趣,故此会早早离去。
日子就这么无滋无味的过了六日,她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晚上有时会噩梦连连,最近经常梦到自己死前被人虐待的那一刻;水井里赵雪乔的人头对着她说话,咬她的脸;或者是玉华寺那一日的血流成河;还有崔府宴席上的十个人头纷飞的场景。
比起午夜的噩梦,还有白天闲来无事时的二重折磨。经常莫名的想起庄昔翯,想念他每个身份时的笑容和声音,有任何不同,会忍不住去比较。极力去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偏偏控制不住,可谓思念成灾。醉乡楼的那一幕清晰的记着,从开始的激情到后面他生气的离去,想着想着会从雀跃到黯然。不过认识才两个多月,竟已刻骨铭心。
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崔蕴行,与他的五年间从未试过有波涛汹涌压制不住的情感,有过一些悸动的时刻,却难以转化为深爱。当初为了奔赴荣华富贵,得来了五年的同床异梦,最后至死方休。时光倒退后大彻大悟,不再为其所困。如果没有遇上庄昔翯,她也不可能再和他一起了。
她失踪了六日,想必李齐肯定会来寻她。之所以她现在还没有见到,想必是被某些原因阻挡了。若是再久留下去,难保李齐不会忿然作色硬闯崔府,届时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了。卫照芩匆忙留下一纸书信告辞,谢过了崔蕴行的帮助,告知自己已安排妥当,希望日后相识陌路。
广白在黑暗中举着油灯,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卫照芩身在之前庄昔翯发现的那处密道中,她想试试看能否逃出去。
前方视野开阔,有灯火燃烧,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卫照芩因为心虚,所以心内的不安会放大成好几倍的害怕,此时不知是前去询问还是拔腿就跑。
正在犹豫间,那人先幽幽的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认真的看了看,发觉除了崔英还有谁。她下意识的求助道:“崔老爷,我……我们想出府……”崔英和那一世一样,回府了也不大爱管事,整日逍遥自在。宁西雁信佛多年以后,对那方面心思便淡了,夫妻两人离心离德并不亲近。卫照芩敢说出来是因为崔英是个真性情的人,在外游历多年,想法越发离经叛道,也许能理解她心里的苦。
“呵……”崔英苦笑,“没想到这个看似美轮美奂的崔府,还是有这么多留不住的人呀。我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崔少爷仪表堂堂,性格如沐春风,生意上打理得繁荣昌盛,没有任何特殊癖好,床上功夫了得,对比起其他的各种毛病的富家子弟,简直天神般完美。入了崔府的女子,至少后半生安乐无忧。别说崔蕴行本人、崔英等,外头的人更是想不明白,还有女子会要逃离这处天堂的。
这么多留不住的人中就包括了崔英自己,还有林青枝,以及现在的她。这番模糊不清的话,让卫照芩不知他是否会放自己走。“崔老爷,我知道这种行为很荒唐,但也是迫不得已,我与李将军有达成交易,若是此时他找不到我的话,恐怕后果会很严重,我不想因为自己牵连了整个崔府。”
“唉,再好吃的瓜,不对胃口都是枉然。”
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卫照芩懵了一下才意会,拉着广白跟随在他的身后。走出密道,地面是崔英的房间,崔英给她们两人分了两顶黑纱帷帽和披风,如此送到了后门。
“崔老爷等等。”
崔英见她似乎有话要说,招开了门卫,“什么事?”
卫照芩福了身,“卫氏谢过崔老爷的出手相救,还有些话需告知。这些话说出来难听,但并不是诅咒。崔老夫人身子是硬撑的,她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林姑娘走后她更加伤心……现在有最好的大夫看着亦然无力回天,她可能会在叁个月内……”卫照芩观察着崔英的面色,见他没有大怒,才接着说:“您还是好好陪陪她吧。”
之前崔英回府后,面对儿子那一群莺莺燕燕大小事纷争不断,索性闭着眼睛当看不到,继续过着遇酒当歌且欢喜的日子,依旧忽视了老夫人的身体。老夫人因为有些怨,也没有告知崔英身体的真实情况。直到老夫人离世时,崔英才悔不当初,此后年年岁岁痛恨自己的不孝。最爱的两个女人都失去了,崔英伴着疯疯癫癫就此一生。
崔英奇怪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还有……”卫照芩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说出惊人的话语,“当年你走的时候,崔夫人还怀着孩子,可惜没能留住。崔老爷若是觉得对妻儿至亲都有愧疚的话,应该好好把握弥补,不要再辜负时光了。”
不是所有时光都是能倒退的,只有失去过才懂得无尽悔恨的滋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勇敢一次。
“你心都不在这里,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么多?”
卫照芩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因为我想你帮我把这之前借的百两银票还给崔夫人,还有,崔少爷跟我借的一万两,我就不要回来了,叫他不必找我偿还,最好……是江湖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