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不紧不慢的走到灰驴身前,“哎哟”一声就躺在了地上。
“撞人了,撞人了,这畜生撞死人了!”
他拖拉着一条腿,在地上蹭了几下,指着那灰驴大声喊道。
旁边很快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人。有人认得张三,插科打诨道:“哟,今天买卖不错啊!一上午的功夫,都碰见你三回了!”
张三没空搭理那人,扮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可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灰驴的主人似乎醉的厉害,张三“哎哟”、“哎哟”的喊了七八声,她却趴在驴背上毫无反应,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不停的对张三指指点点,有人见那女子长得俊俏,就打趣道:“这天寒地冻的,得叫她给你暖暖身子,不暖个三五天,不能放她走!”
有个油头粉面的邋遢汉子跟着起哄道:“三五天怎么行,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要到来年开春。”
张三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女子依旧毫无反应,感觉有些尴尬。他磨磨蹭蹭的挪了个方向,冲着那女子的耳朵大声喊道:“撞人了!撞死人了!”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那女子终于迷迷瞪瞪的睁了睁眼,打了个酒隔儿。
趁那女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张三又挪回到灰驴身前,伪造出灰驴撞人的现场。
红衣女子微微转头,见旁边围了许多人,含糊不清道:“人这么多,肯定不是大雪原。咦,你怎么不走了?快走!快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了拍那灰驴,叫它继续赶路。
灰驴得了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向前跨出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踩中张三。
“啊!啊!死人了!踩死人了!灰驴踩死人了!”
张三被那灰驴冷不丁踩中肚子,感觉里面的五脏六腑像被踩碎了一样,疼的他龇牙咧嘴,豆儿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只喊了两声,就再也没有力气出声,两眼一翻,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灰驴仿佛意识到自己踩了人,犯了错,停在原地耷拉着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回真踩着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哟,这下有的受了!没两个月,估计下不来床!我小时候被驴踢过一次,过了足足大半年,胸口下面还隐隐作痛。”
“要我说,这是报应!天天坑蒙拐骗,讹人钱财,连驴都看不下去了!踩得好!踩得好!”
“就这架势,没个几百两银子估计打发不了!遇上这么个泼皮无赖,那女子真是倒了霉了!”
……
人们七嘴八舌,又开始议论起来。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树枝,小心翼翼的伸出去捅了捅张三,想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滚,别动!”
张三微微睁眼,推开那熊孩子伸过来的树枝,小声骂了一句,然后继续装死。
红衣女子听见周围沸沸扬扬,那灰驴也再次停了下来,终于拍了拍脑袋,一脸的不情愿,坐了起来。
直到这时,人们发现,原来这女子竟然生的如此好看!就像北地大雪原上盛开的一朵雪莲,而那雪莲偏偏又是罕见的红色,和皑皑白雪一比衬,显得格外娇艳。
配上腰间那把短剑,那个拔去了塞子不剩一滴酒的葫芦,要是再把那灰驴换成一匹白马,简直可以直接入画,而且是人间绝美。
张三见那女子醒来,立刻“哎哟”、“哎呦”的叫个不停。叫了几声,又絮絮叨叨的念道:“我心疼,肝疼,胃疼,肾疼……身上的骨头都被这畜生给撞断了。哎哟,哎呦……”
红衣女子歪了歪头,看见灰驴身前躺着一个男人,大概明白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扶住灰驴,慢腾腾的跳下来,走到张三跟前弯腰看了几眼,又转头看了看那头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灰驴,问道:“它撞着你了?”
张三捂着肚子坐起来,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神色,说道:“何止是撞,撞了以后还在我身上踩了一脚,把我的五脏六腑都踩坏了!今天这事儿,没个千八百两银子你是别想走了!”
他使劲儿一捏痛处,挤出两滴眼泪,抬手抹了抹,换了副伤心欲绝的口气,接着说道:“我上有九十岁的老母,下有五六个孩子,一家人都等着我养家糊口。现在被你撞成重伤,又被踩烂了五脏六腑,我那九十岁的老母和那五六个孩子可咋办啊!”
“他老母死了十几年了!”
人群中传出一个熊孩子的嬉笑声。张三怒气冲冲的转头一看,那熊孩子呲溜一下钻到了人群后面。
“给他几个钱打发了算了。遇上这种人,只能自认倒霉!”
“以后再遇上这种人,依我看还是直接撞死的好,免得以后再祸害别人!”
……
人们气不过张三的无赖行径,一个个愤愤的说道。
作为镇北城中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法外狂徒,张三早就习惯了人们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他那张脸皮比镇北城的城墙都厚,不管别人说什么,一点儿也不会放在心上,只管死乞白赖的缠着别人给钱。
从围观人群的议论中,红衣女子渐渐明白过来。原来,这泼皮张三是个出了名的无赖。此番受伤,是故意讹诈,想从自己这个“外乡人”身上讹点儿钱。
明白过来以后,她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你张三碰上我也算倒霉,从今以后,我就为民除害,替镇北城除了你这号祸害吧。
“是这驴子撞的你吗?”她指着灰驴问道。
“先撞了我,又在我身上踩了一脚。撞一下五百两,踩一脚五百两。少一个大子儿你都别想走!”
张三横在驴前面,振振有词道。
“你确定是它撞了你?还踩了你?”
红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张三眉头一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扫了眼围观的人群,说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看看我这肚子,都被驴蹄子踩瘪了!”
红衣女子解开拴在驴身上的缰绳,对张三说道:“撞一下五百两,踩一脚五百两。既然是它撞的你,也是它踩的你,那你问它要吧!”
“啪!”
她说完以后抬手在驴背上拍了一下。看似随手一拍,没用上多少力气,但那灰驴却一下跳了起来,径直越过张三,撒开蹄子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张三刚才被踩了一脚,此刻还隐隐作痛。忽然见那灰驴直立起来,从他头上蹿了过去,吓得他赶紧捂住脑袋,面无血色,直到那灰驴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朝那灰驴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你——你——你个无赖!你是那灰驴的主人,它撞了人,当然要你来赔!”
张三气急败坏,猛一下扑向那女子的双腿,想将她捉住。
那女子轻轻一晃身子,如鬼魅一般转到了张三身后,就连围观的人群也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到了张三身后。
大家听张三骂那女子“无赖”,顿时“噗嗤”一乐,爆出一阵哄笑。有人指着张三打趣道:“论无赖,谁能比得上你啊!你这是‘贼喊捉贼’。”
另有一人说道:“这是无赖儿子遇见了无奈祖宗,就看谁更无赖了!”
张三扑了空,一下摔在地上。抬头一看,哪儿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他四下转了一圈,回头望着那女子喊道:“你撞了人,还不承认,回头我去镇北军营告你,看你如何抵赖!”
红衣女子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喝醉了酒,被人抬到一头驴上,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刚才你说是那头驴撞了你,你去找它赔啊!大伙儿给评评理,第一,那头驴算不算是我的?第二,这两个五百两,该不该我赔?”
“不赔!让他找驴赔去!”
“那头驴当然不算是你的,赔多赔少,都应该找驴!”
“你去撵驴啊!快起来,去撵驴,撵上以后宰了它!”
……
像泼皮张三这种臭名昭著的无赖货,大伙儿巴不得有个人出来治治他。现在,见终于有人站出来治他,立刻纷纷声讨,站在了红衣女子那边。
张三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了几声,对那女子说道:“耍无赖是吧?我张三在镇北城中耍了这么多年的无赖,还从没输给谁呢!有种你给我等着,我去叫人!”
那红衣女子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叶子,解下系在手腕上的葫芦,随手递给一个孩子,说道:“去,帮我打一壶镇北城里最好的酒。剩下的钱给你买糖!”
那孩子见自己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枚金叶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像他这种身份,往上数三代,谁都没见过金子长什么模样。听完那女子的吩咐后,顿时笑得和朵花儿似的,一手攥着金叶子,一手抱着葫芦,三两下挤出人群,撒开腿就朝城里跑去。比那灰驴都快!
大伙儿见她出手如此阔绰,一个个目瞪口呆,心想泼皮张三这是遇见“贵人”了。今天这档子事,要么张三狠狠地赚一笔,要么就是被那女子好好的修理一顿。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