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担心二爷?”
金秋能想到的,自然只有女儿对父亲的担忧。
“嗯。”
“姑娘不必担心, 二爷又不是一个前往, 听说还有武安侯和永王殿下。”
明语眨了眨眼, 怎么哪里都有季元欻。
心里存了疑, 一夜杂梦不断, 等起床时又记不起来梦里的情形。在听到下人们说起昨夜二爷走后,大房那边闹起来后,她冷冷一笑。
照她看来, 楚夜舟是所有人中最失意的一个。
失去世人尊敬的楚夜舟不能怨自己的父亲,不能怨自己的生母,更怨上不她的祖母和父亲。只能把所有的怨恨算在君家头上,算在君涴涴的头上。
那对以前人人称赞的夫妻, 已有多日没有同房共枕了。
她毫不意外又听到君涴涴生病的消息, 以及楚夜舟一大早就出府的事情。在晨起去陪祖母用饭时, 简略提了一下。
卢氏闻言,只是轻叹一声。
明语知道祖母到底养过楚夜舟,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些感情在这些年的煎熬中,早已磨得一干二净。
关于楚夜舟这个人, 她是鄙视的。
如果她是楚夜舟,这些年就不应该疏远嫡母,更不应该觉得自己会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而丝毫不求上进。她想怪不得君涴涴这段时间总是病,怕也是对这个男人失望得很。
祖孙二人用过饭后,明语便有意问起护城大营山崩之事。
卢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慢慢说来。
此次山体榻陷恰好对着护城大营的驻营后房,靠最右边的几间后房全被山石淹埋,里面住的将士们几乎全部丧命。
明语隐约觉得不太对,多雨季节易发山崩石流。眼下天寒地冻,又不是发生地震,怎么就山崩了呢?
卢氏是向佛之人,感慨年关将至,死难者的家人该是何等悲痛。陪孙女用过早饭后便进了小佛堂,说是要替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念经超度。
府里的事都已走上正轨,明语和华氏只需日常走一趟,再对个账之类的。楚晴柔或许是缓了过来,这两天闹着要管家,被卢氏一句百善孝为先,让她安心照顾君涴涴给打发了。
她自不甘心,看到三房的那个庶女都因为管家受到下人们的恭维,她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凭什么一个庶女都比她体面。
君清清看在眼里,计上心头。
“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合该是相互照应的。我瞧着明姐儿像是不喜和姐妹们亲近,到底是少了一些教养,竟然同三房那个庶女交好,真是自甘下贱。”
“一个贱种,一个贱种生的,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不足为奇。”
说到三房的那个庶堂妹,楚晴柔也是来气的很。一个庶出,仗着有贱种撑腰,又分了针线房的管家权,居然在府中渐渐有了一些声望。
她听着府里的下人,一口一个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偏偏就是没有她这个二姑娘。这才多长日子,她先是大姑娘成了二姑娘,到如今连府里的下人都把她给忘记了。
君清清听出她话里的愤恨,幽幽叹气,“要我说明姐儿的教养还是太差了些,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若是二房有个主母,自会教她一些姑娘家该有的礼数和气度,也不至于让她只管自己掐尖,不顾姐妹之情。”
说到这里,君清清脸红了红,娇羞低头。
楚晴柔眼珠子一转,这位堂姨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娘也提点过自己要她在帮衬堂姨。要是堂姨成了事,那个贱种哪里敢如此嚣张。
“清姨说得是,是该有个母亲好好教导一下她。最近娘生着病,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清姨能一直留在府里就好了。”
君清清心下一喜,“我也喜欢柔姐儿,巴不得天天有你陪着。可是我…到底是个客人,住个一两个月还行,若是日子一长,恐生出闲话来。”
“如果有个明正言顺的理由,别人就不会说闲话。”
两人相视一看,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君清清也不娇羞了,隐然有了成事后的底气,“清姨借你的吉言,要是我真的能留在国公府,定会好好教明姐儿规矩,让她记得姐妹相亲,凡事都要让着妹妹们。”
楚晴柔一想到以后那贱种被自己压制的画面,心里得意起来。任那贱种再嚣张,总不也忤逆自己的母亲。
她开始迫不及待起来,帮着君清清打探楚夜行的行踪。
楚夜行回府时,天已大黑。他将将进了二门,就看到两道人影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过来,一个是大房的女客,一个是三房的女客。
君清清和冷无双同时看到对方,各自心下一冷别开头去。都是打着相同的主意,谁也不比谁清高。
楚夜行在内宅吃过大亏,要不是他那时候涉世未深,又怎么会害了大小姐一生。他对大房三房有着本能的警觉,对后宅女子更是避如蛇蝎。
一见两道女子的身影,快速往后倒退几步,生怕沾染上什么。
“大姐夫。”
“国公爷。”
两道声音又是同时响起,只把明语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她就知道这两女不会安分,也怕她们会不顾廉耻做出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来,所以她一直让人盯着爹的行踪,就怕爹不谙人心着了她们的道。
“两位姨,这么晚了,你们到二门来做什么?”
君清清先回过神来,讪笑道:“晚上吃多了一些,出来消个食。”
“那还是消得挺远的,这都到二门了。”
冷无双压根不把明语放在眼里,在她看来,一个山里长大的孤女有什么值得拉拢的。女人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只管把男人哄好就成。
她眼神含情,欲语还羞地看着楚夜行。
楚夜行眉头皱起,他再是神经大条也看出了一些门道,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终究碍于男女有别,刻薄过分的话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明语可没那么多忌讳。
“清姨,冷家表姨,你们以后万莫入夜乱窜,要是被府里的家丁奴才给冲撞了,我们如何向你们的家人交待。都是姻亲,万一因此生了间隙,岂不成了仇人。”
黑夜中,冷无双和君清清愤恨的目光齐齐过来。
什么家丁奴才,这贱种好生粗鄙。她们可是要当国公夫人的,怎么能与那些下贱胚子混为一谈。
明语压根不在乎被她们恨上,语毕又看向远远站着的几个下人,“你们都是府里得用的人,怎能如此疏乎大意,眼睁睁看着客人走错地方。若是再有下一次,直接提脚发卖,卖得远远的。”
那些下人们都是大房三房的,心知这位大姑娘可不是说着玩的,暗自决定再也不敢贪那些小恩小惠,以后一定要盯紧两位娇客。
君清清和冷无双脸皮再厚,也不好多呆,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那冷无双一走三回头,如水的眼睛像勾人魂似的。
她们一走,楚夜行放松下来。
女儿能立起来,他自是乐见的。又怕女儿性子太过强硬,传出去名声不太好。一时之间有些纠结,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们这对父女,相处的时日太短,许多话说出口时都要斟酌一二。
明语相信爹应该看出了那两位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儿,实在没有权利拦着他娶妻生子。
“爹,你可知她们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夜行隐晦看她一眼,没有料到她会问出来。
他不傻,自是看得分明。
“无论她们是什么心思,都与我无关。”
“爹想得没错,我…我不担心她们…我…”
楚夜行叹了一口气,女儿这是担心他会娶妻。其实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若是他真有那个心,这些年又怎么会还是独身一人。
他对不住大小姐,对不住明儿。这一生欠她们母女太多,要是他只顾自己快活,那还算是一个男人吗?
“明儿莫要担心,爹不会成亲的。”
明语诧异不已,他竟然没打算成亲。
“爹,你真的不会成亲?”
楚夜行点头,之前没想过,如今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他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成亲,那就没有儿子。他没有儿子,将来的爵位自然又会落到大房的手中。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母亲不愿意看到的。
“你四叔人不错,将来他的儿子就是你嫡亲的兄弟。”
明语心一震,原来爹都想好了。
理智告诉她,堂兄弟比不上嫡亲的兄弟。可是情感上,她更偏向君湘湘。她实在不想有一个人,来占据君湘湘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
千言万语,唯有沉默。
父女俩默然走着,眼看着快到天一阁,明语才想起自己要问的事。她向楚夜行打听的是此次山崩一事,也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从楚夜行的口中,她知道了更多。
护城大营背靠凉山,此次山石崩塌死伤数十人,都是营地的将士。永王住的房间正好被埋,要不是永王因为锦城公主迟迟没有和离成功的事情临时回京,只怕凶多吉少。
她心道果然如此,却又拿不准自己的猜测。如果锦城公主真是重生者,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并不想去试探什么。
谁知两天后,锦城公主突然给她下了帖子,说是邀请她去公主府作客。
锦城公主和万驸马已经合离,在听闻锦城公主给明语下帖子的事,大房三房那边都看起好戏。在他们看来,一个和离的公主,又不是一个喜好交友的女子,怎么会给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上门做客。
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中的是国公府夫人的位置。
不光旁人会这么想,便是卢氏,都已然有了这样的揣测。说实话,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尚主。仔细问过自己孙女和公主相识的事,越想越觉得有那个可能。心下叹息着,叮嘱明语做客的一些注意事项之时,几次欲言又止。
明语带着满腹的疑问去公主府做客,她其实也怕公主想给她当后娘。若是别的女子,爹还好拒绝。但那人要是个公主,一道圣旨下来,爹总不能抗旨不遵。
真是难办哪。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如果公主真是重生的,那么依旧前世来来说她早就死了,而爹也没有被找到。难道公主是想试探自己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答案更合乎情理,暗生警惕,千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马车停在公主府的门口,她以为公主应该会派下人迎接自己。出乎她的意思,锦城公主没有派宫女嬷嬷在外面等她,而是亲自站在门外等候。
她受宠若惊,更是怀疑起对方的用意。
锦城公主含笑嫣嫣,令人如沐春风。与那日面对万驸马时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看得她心里越发打起鼓来,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要转几个弯。
“你必是奇怪得很,本宫为何突然给你下帖子吗?”
明语诚实点头。
锦城公主的眼神总让她不自觉卸下心防,她不想骗人,更不想骗一个皇家公主,尤其还是一个疑似重生者的皇家公主。
再说,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确实困惑得很。
“你姑姑给你取的名字真不错,你是个实诚的孩子。本宫想着,怕是许多人都会猜测本宫的用意,以为本宫别有居心。”
明语适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像极一个单纯不太善于隐藏心思的小姑娘。她这样的表情看得锦城公主心头一软,语气不自觉得更加轻柔。
“你这孩子,心思还真是简单。要是我不说个清楚,怕是你今天连话都不敢说了。我索性向你与透个底,我刚刚和离,对于婚姻之事实在是失望至极。我欲以后一人自在过日子,只是与你一见如故,想与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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