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木也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她是跟着君汝屁股后面过来，这个在她面前“各种娱乐”了一整天的男人，正在爆发惊人的能量。
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甚至有点纨绔作风的男人，严肃起来，让她心生畏惧，即使她和他有过亲密接触。
李正华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焉了。
他的心思，在杨子轩面前，几乎半点隐蔽性都没有，全部被猜透了，如被搜肠刮肚一般。
梁溪很快就有人到场，阵容十分豪华，常务副市长董东亲自带队，还有一位副市长，和梁溪公安局长，上百名干警……
令杨子轩措手不及的，还有姑苏局长带队的人马，仔细数数，也有四五十名的干警……
华人国际集团周边停满了警车，大批警员，在广陵公安外面，又形成层层的包围圈。
董东上前和杨子轩握了握手，笑道，“子轩同志，久仰大名，还是第一次见面，好多次想到广陵拜访，都因为时间安排关系，错过了，现在想来真是一大损失……广陵今年形势很抢眼，我都有点想带队过去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了……”
董东身材高大，外观帅气，衣着整齐，声音洪亮，年纪不大，显得很有官威。
“董东同志太客气了，谈到学习，梁溪才是我们广陵的学习榜样呢，今年外资使用规模，又是全省第一，梁溪的基础工业水平。商业环境。招商团队的建设。都比广陵高出一大截……太值得广陵去研究，去学习了……”杨子轩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客套一番。
董东脸上带笑和杨子轩寒暄，心里却暗暗吃惊，他也听过杨子轩的一些传闻，传闻中，这个人就是一个难以沟通的刺头。
本来他带队前来，就内心忐忑的。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这个杨子轩还是挺好沟通的。
“少伦同志还有点事，正在赶过来，咱们要不等少伦同志过来，再谈谈？”董东从头到尾都没看李正华一眼，和杨子轩松开了手，小心翼翼问道。
梁溪市长是冯少伦，虽然梁溪市委书记高配常委，但是梁溪本质还是普通地级市，像董东本身级别还低于杨子轩。只是副厅级而已。
从级别平等上来说，只有冯少伦这个市长才有资格和杨子轩平等对话。
尤其此时主动权在杨子轩手上。董东更要小心，不要得罪刺激到杨子轩，让他觉得梁溪对他不重视。
体制内，有些人视面子比生命还重要。
他不知道杨子轩是不是这种干部。
“那就等他到了，我们再谈吧。”杨子轩毫不客气。
不是他小看董东，而且他只是一个常务副市长，不一定能够控制局面。
董东也没不高兴，只是平静一声说好。
接着，姑苏的警方负责人也前来跟杨子轩，董东打招呼，只是寒暄。
接下来就是毛西溪和姑苏，梁溪两位局长的寒暄和交流，他们的交流就相对纯粹很多。
君汝，夏木这些也是第一次见到杨子轩在这种非常官方的场合打交道，老道而稳重，该有姿态，该拿捏的架子，一点都不少，都暗自感慨：人可不貌相。
突然，李正华手下四大金刚，有一人高呼，“董市长，白局长，快救救我们，别让我们落到广陵这群人手里……”
场面本来就尴尬的，三方各怀心思。
被这样一个声音一喊，十分刺耳。
押解那人的警员，在毛西溪的眼神示意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给我老实点！”
毛西溪突然喊道，“拿封条封住他嘴巴，别让他乱吠……”
董东，和那姑苏局长都面面相觑。
毛西溪却心里大乐，要知道公安系统也有排资论辈一说，和地方实际经济实力相挂钩。
像姑苏，梁溪这些经济实力在省内数一数二的大市，公安系统是个实缺，自然而然的，就感觉自己较之广陵高半级。
其实在干部提拔上，偶尔也隐含这个意思，像肖立兴直接从市局局长提拔到广陵入常并且统管政法。
能在姑苏梁溪的市局局长面前耍耍威风这种事，毛西溪自然不会放过了。
杨子轩笑了笑，却没制止。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冯少伦赶过来，身后跟了两个秘书。
杨子轩摇了摇头，这个冯少伦也太娇气了。
冯少伦一下车，就箭步向前和杨子轩握着手，一再为自己迟到道歉，“真的是事发突然，只好让老董先过来，哪里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子轩同志见谅啊。”
“少伦同志太客气了。”杨子轩和他手一握，就松开，“广陵这次警方行动主要是摸到了别的犯罪线索，配合省厅的同志而进行的，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也还请您见谅……”
“好说，好说……”冯少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和杨子轩之间的虽然没正面过招，但是以往间接过招了几次，两人都有点心照不宣。
杨子轩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现在他掌握主动权，换句话，该当大爷的是他，自然不会保持深沉沉默的态度。
从口袋拿出一包烟，想想还是不要刺激冯少伦了，又塞了回去。
冯少伦看清楚杨子轩的动作，这可是对他的轻视，也之能打落牙齿往肚子吞。
谁让人家才是大爷呢？
“子轩同志，你看这个要这么处理？”冯少伦见杨子轩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能先开口了。
这注定是一场谁先开口，谁先输的战争。
“少伦同志。你指的是哪个？”杨子轩佯装糊涂。
“就是这个局面。你打算怎么处理。是直接把人带走，还是说，分割来看……”冯少伦有些急切。
“少伦同志，你指的是华人国际的问题，还是李正华这个犯罪嫌疑人的问题呢？如果是华人国际的问题，那是你们梁溪的经济事务问题，我插不进去手，也不应该插手。那不符合规矩，你说对不对？”杨子轩笑了笑。
冯少伦有些吃惊，又有点不敢置信。
杨子轩的跋扈名声在外，但是他的精明，可也是名声在外的。
一个这么精明的人，这么好说话？
“那我就先代表梁溪市委市政府感谢子轩同志你了。”
杨子轩摇了摇头，“少伦同志客气，都是干部同志，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我知道你们之后也要面临很多困境。所以，我也不会阻挠什么。不过有一点……”
冯少伦就料到杨子轩会提条件的。不怕你提，就怕你不提。
“你说。”
“就是华人国际之前拿了我们广陵不少集资款，我的唯一要求就是，在清理华人国际资产的时候，优先偿还广陵的集资款，当然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但是我估计应该不会很巨大……”
“这个倒是没问题。”冯少伦还以为杨子轩会狮子大开口。
“少伦同志，这个可不能走口头协议哦。”杨子轩笑了笑，“既然把这个主导权交给你们，至少这个事情要保证哦，我也不希望日后执行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把广陵和梁溪的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广陵和梁溪需要合作的地方还很多……”
“那现在立刻让人拟定协议，你看怎么样……”
“不急，等会儿，我的秘书和秘书长正在赶过来……”杨子轩笑了笑，“咱们还有东西没谈完嘛……”
“还有？”冯少伦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然，你看，我们广陵警方逮住的这些人，怎么处理，也得谈一谈吧？”
“什么？他们不是包括在华人国际的案子里面的，他们确切是说也牵涉另外一个案子。少伦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决定亲临一线时候，和省厅的专案组负责人梁君汝同志遭到李正华等嫌疑人安排的人马伏击，几近丧命，这可是故意杀人罪……”
冯少伦一直告诉自己要深呼吸，深呼吸，和这个跋扈谈判，千万不能输了气势，不然就会很惨。
“华人国际这批人，也算是帮凶，这批帮凶，我们也出动了不少警力才抓捕到了，还有些同志受伤了，这笔经费总得算一算吧……”
“怎么算法呢？”
“广陵最近打算在交通有些动作，你知道省高速规划经过广陵，但是没有直接穿过广陵市区，广陵跑断腿了，才跑到财政资金，修建了驳接公路，可见广陵对于高速是挺渴望的，广陵最近向省高速办申请了修建了从广陵市区延伸到南苏北部的高速公路段，一直没审批，我知道你们梁溪也申请了一段小高速，就是梁溪驳接到金京的……其实梁溪到金京可以直接走省高速了，短时间内，修建第二条，没多大必要吧。省高速办的同志给我说，在年底之前，最多再批一条新建高速规划路线。少伦同志，你看，要不这样吧，你们先不申请，给我们让让路，年后申请也可以的吗……”
以梁溪的经济地位和可支配的政治资源来看，两相竞争，广陵胜出可能性只有四成，梁溪至少六成……
“子轩同志，这个有点过了吧，既然是竞争，我们做领导的，就让下面的人去竞争好了，谁胜出，就是谁的，这样不好吗？”冯少伦没想到杨子轩这才狮子大开口。
“既然少伦同志是这个意思，那行吧，老毛，我们先带人回广陵吧……”杨子轩朝毛西溪一挥手。
毛西溪笑道，“好咧。”
“慢着。”冯少伦权衡利弊，还是觉得解决眼前危机为好，高速是在他市长位置上的长远战略布局，必须要给当前的不利状态让步，那就让步吧。
“子轩同志，这个可以商量的。”
“那稍后都写到协议里面吧。”
“这个我打声招呼就可以了。”冯少伦不以为然。
“还是红纸白字的好。”杨子轩笑了笑。
“那也行。”
“好。既然少伦同志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能不识相。这个李正华同志，我们也不带回去，不过他涉及广陵多起命案，还涉及有组织犯罪，我希望在处理他的时候，广陵能安排部分同志进来……当然我指的是命案，他和华人国际的那个案子，我们具体就不插手了……”杨子轩笑眯眯说道。
“很好。感谢子轩同志了。”冯少伦心头大石轰然落下。
“少伦同志客气了。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少伦同志能够在最近金黄铁路的修建过程中，多多给予方便，比如尽快完成搬迁，加快工期完成，因为这条铁路途径广陵好些贫困地区，但是这些地方有着很丰富的农产品资源，对于那些农民还是有极大的积极意义的……”杨子轩双手和冯少伦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如果有心脏病的话，冯少伦此时已经吐血三升阵亡了。
明明是是狮子大开口，但是每次都要加一句。“我们唯一的要求”，冯少伦摇了摇头。见过无耻的，但是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接触。
夏木刚开始也是笑得不行，不过她越听到后面，越严肃，甚至有点肃然起敬，突然发现杨子轩是如此的可怕，尤其是这个国家有更多杨子轩这种人，对日本，将是一场灾难……
谈判完毕，杨子轩见到姑苏的人也想上前，笑着说道，“姑苏的这位，也想和我谈谈吗？”
那市局局长头一缩，满是害怕，他可是亲眼目睹杨子轩刚才的狮子大开口，他不像冯少伦是市长，拥有充沛的政府资源可以和杨子轩进行交换，如果杨子轩对他狮子大开口，他必须要请示杨嗣音才可能做出决定……
“不了，不了……”
“我猜你也不想和我谈的了，那你和冯少伦谈吧，水荫县也是重灾区，我想你们杨市长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杨子轩笑了笑。
在姑苏和梁溪的之间渗沙子，离间两者关系，杨子轩从来会毫不犹豫的。
至少这两个市摩擦越多，陈志温这个省长，这个裁判员就越好做。
想到这里，杨子轩又摇了摇头，自己还为陈志温着想，不知道他会否为自己考虑一二。
他现在估计更加在乎他的“稳重的政坛形象”吧。
自己可以说和他越走越远，分道扬镳了。
冯少伦脸色难看了。
他刚才还庆幸杨子轩没拉上姑苏上来一起谈判，不然，姑苏也可能开出更高的价码。
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杨子轩的“险恶用心”。
这分明是想看他和杨嗣音明争暗斗起来。
水荫县是集资重镇，华人国际的骗局一旦曝光，将要重创水荫县的经济。
这几年，水荫县这个姑苏的经济重镇，大部分民间资金都流入了华人国际，还吸走了很多人才。
简单的耍耍嘴皮子，就能够成为百万富翁，谁会想去做实业呢？
简单的只要把钱放在华人国际，就能够获得高达百分之六十的高息，谁会想去做毛利润率就是百分之二十，三十都算高的实业呢？
可以说，水荫县周边几个地区，这几年，人才资金都疯狂往华人国际涌入。
一旦这个泡沫破裂，这几个地区的经济至少几年都缓不过气来。
所以，杨嗣音才这么紧张，派遣市局局长亲自出动，做先行部队。
杨子轩闭着眼睛都能够想到：梁溪和姑苏的关系，在最后华人国际资产处置过程中，必然要经历一场恶斗之后恶化……
轰隆一声，打了个冬雷。
杨子轩喃喃自语，“要下雪了。”
宋静聪和李义东匆忙赶过来，按照杨子轩说的，带了标准协议书过来，和冯少伦秘书交换过后，就互相签订协议……
李正华心头大石这才落下来。
他才不管杨子轩和冯少伦之间签订什么协议，面对冯少伦，他还是有牌可以打，但是面对杨子轩他真的连底牌都要被看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上杨子轩了……
毛西溪在杨子轩指示下，把和梁溪警方进行了人员交接，最后杨子轩和冯少伦握了握手，说道，“少伦同志，保重啊！”
“我会的，子轩同志，你也是。”
两人挥手作别，彻底被边缘化的姑苏警方开始搬救兵了。
梁溪留下几十警察在集团内外坚守，对现场现金财物进行接管。
等冯少伦等人走了之后，杨子轩才朝毛西溪说道，“那几个账本和档案资料，没交给他们吧……”
“您吩咐过的，我怎么可能会交给他们呢？”毛西溪笑道，“都在车厢后面。”
“那都是李正华准备卷款外逃的证据……”杨子轩若有深意说道。
“市长，难道就这样放过李正华？”毛西溪有点不解。
虽然杨子轩谈判结果让人惊喜，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杨子轩为什么放过李正华。
“这是一个马蜂窝。我不想被马蜂蛰。梁溪想把事态控制，那就跟他们谈。”杨子轩笑了笑，“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场风暴要来了，冯少伦一厢情愿想要压下去，根本不可能……所以说，他是双输，给了好处我，然后自己跳火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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