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尊依旧在等着革命党那边发来会谈的请求,结果,反倒是大央先从城内派出了一位使者。
阳羡真人。
黄世尊对这所谓的阳羡真人印象不太好,一个会点儿画符炼丹手段的假道士而已,溜须拍马是一把好手,皇帝眼前的弄臣一个。所以在让手下将这位阳羡真人接进来之后,黄世尊第一句话就是奚落:“大央现在人心惶惶,这时候专门派你来和我谈判,看来是觉得就算你被我一拳打死也不亏。”
阳羡真人脸色顿时白了一白,而后掐着胡须,状若镇定地笑道:“将军说笑了。”
“算你聪明。”黄世尊道:“我生平最恶心那种谄媚之人,你若是刚刚露出那副姿态,现在我已经将你脑袋拧下来了。行了,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阳羡真人肃然道:“陛下愿与黄大将军平分天下,只要......”
黄世尊嗤笑出声,道:“只要我和你们联手,剿灭绿匪?”
阳羡真人额头微微渗汗,但还是点头道:“正是。”
黄世尊摇头叹道:“我就猜到是这一套,你们呐,也真是没新意。那你不如回去和皇帝说,平分天下也成,我要赤水江以北的所有土地,所以京城也归我了,你让他赶紧把屁股从那张龙椅上挪下来,马上滚去南边当皇帝如何?”
阳羡真人再度流汗,道:“将军这是在为难我.......”
黄世尊道:“滚。”
这一瞬间,九境大宗师的威仪横扫而至,阳羡真人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出一个跟头。他强忍着双腿的颤栗,小心翼翼地向黄世尊行礼告退,还没走出几步,黄世尊又道:“等一下。”
阳羡真人脚步立马站住,浑身都僵硬了。
黄世尊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离开之后,马上又要去革命军那边,将同样的话,再复述一遍?”
阳羡真人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黄世尊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阳羡真人刚刚离开黄世尊那边,果然马不停蹄地赶往革命党那边。当见到顾时雪的时候,他一下子愣住,不可思议地叫道:“陆雪?”
顾时雪点头笑道:“是我。怎么了?”
“你......你.......”阳羡真人瞠目结舌,忽地道:“你是对我,不,是对陛下怀恨在心,觉得没有受到重视,所以才起兵报复对不对!”
顾时雪哑然失笑,罕见地说了一句东郡方言:“侬脑子瓦特啦?”
阳羡真人魂不守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在黄世尊那边说过的话大致又说了一遭。顾时雪听得忍不住摇头,道:“你回去和清泰帝说吧,他自己主动退位,尚可保住一丝颜面。负隅顽抗,只会死路一条。”
阳羡真人擦着汗,心想,任务没完成,我回去岂不是找死。
于是,从顾时雪这边出来之后,阳羡真人悄悄回到京城,然后收拾细软,当天晚上就逃跑了。
眼下的央朝,确实呈现出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态势。
阳羡真人的到来,对顾时雪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小插曲。这几天,她都在反复推敲进攻京城一事。想要打下龙城,黄世尊是个巨大的阻碍,他手底下的三十万人马不可能坐实他们攻城,所以在进攻之前,还是得先同黄世尊谈一谈,实在不行,就打一打。
他们和黄世尊交战,京城内的士兵,几乎是必然会袖手旁观的。即便不会,城里的那些央朝士兵也没什么战斗力,不足为虑。但反过来,若是在攻城的时候,黄世尊突然插上一手,那就很难受了。
所以在将进攻京城的事情做好了几套计划之后,顾时雪便开始亲自提笔,给黄世尊写信。
双方会面的地点,定在林桥镇。这地方没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正好处在两军中间而已。因为会见的是黄世尊,而非黄妩,所以这次也是由革命党的最高领导人越知难亲自出马,庄游、燕长卿压阵,白渔也被拉上,凑个数,然后是顾时雪和陆望,属于谈判团的补充人物,也有发言资格。
阵容豪华。
两天之后,顾时雪等人准时到场。又等了片刻,黄世尊也来了,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洪三泰。这尊海沙帮的九境,果然是和黄世尊站到了一块儿。
黄世尊目光从越知难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去,哈哈大笑:“小小一个会场,居然能容下一尊九境,其中还有一个更为罕见的九境大妖!我看这江湖,大半风流,都在此处了!”
越知难保持着礼仪的微笑。
洪三泰则是盯着燕长卿,扶着长须,道:“燕宫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燕长卿略微疑惑了一下,心想,这人谁啊?仔细思索了两秒,燕长卿想起来了。
洪三泰,当年这个人在东郡搞什么武林盟主大会,然后在会上摸黑她来着,后来被她一顿打了三掌。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人似乎还念念不忘。
呵。
燕长卿嘴角一扯。
顾时雪坐在椅子上,略有些紧张,屁股稍微挪动了两下,然后看了看边上的白渔。白渔当然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寡淡表情,但目光之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些许认真。顾时雪注视了白渔两三秒,又看陆望。陆望比她还慌。
因为黄世尊这会儿,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过了片刻,黄世尊道:“我妹妹向来看不起天下男子,唯独对你好像有点儿青眼相加。你不如来当我妹夫?”
陆望板起脸,道:“依我看,黄妩小姐痴迷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们的阶级理论,不如让黄小姐加入我党,做一个光荣的党员?”
黄世尊哈哈大笑,更加感兴趣起来,道:“还挺有胆气。不错,我更欣赏你了。”
陆望逐渐开始进入状态,下巴略微一抬,很是矜持地抱了抱拳:“过奖过奖。”
黄世尊再看向顾时雪,笑道:“李行舟年纪最小的弟子,革命党第一方面军的总司令,原来是你。当时我们似乎在龙城见过一面,只是那个时候,你怎么谎称是你师姐宋玉君的徒弟?”
顾时雪道:“实不相瞒,我是害怕黄将军要和我比试。”
黄世尊摇头道:“身为武人,就应该勇猛精进,迎难而上。你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呵,原来是我看高了你。我原本相当敬仰李行舟,毕竟他是传闻之中第一个突破十境关隘的人,很想和他比试一场。可惜......但现在你这番话,让我有些失望。”
他道:“有徒弟如此,李行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我算是知道了。”
顾时雪眼珠一瞪,心底窜上来一股怒火。但她还没来得及发言,越知难便冷声道:“世人都知道黄世尊武德有亏,最是厚颜无耻,喜欢以大欺小,顾时雪当年不与你比试,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你反而还洋洋自得?我看黄世尊并非枭雄,不过一介莽夫而已。”
黄世尊眯眼笑道:“看来李行舟和你的那些传闻,是真的。”
越知难回以冷笑。还是庄游赶忙打了个圆场,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行了,是来谈判的,结果正事还没说呢,倒是先快打起来了,成何体统?越教主,消消气,不至于。”
越知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黄世尊嘴角挂着几分笑意,将后背缓缓靠在椅子上,道:“开场白之类的废话我就不说了。你们革命党的要求,我在上一次的谈判中也算是摸清楚了,无非是党派改革,社会改革云云。这些都好说,那我的要求,你们这边,怎么说?”
越知难没有说话,而是向顾时雪使了个眼色。
顾时雪于是道:“黄先生是直爽人,那我也就直接说了。你最关注的一点,无非是.......想要做未来新共和国的领袖。不过九夏未来会是一个民主国家,而不是某个人的一言堂,既然如此,那国家未来的领导人到底是谁,就不应该由我们坐在这里,三言两语决定下来,而是该通过民主手段,由人民代表选举选出来的。”
“假如到时候选的人是你,那我们自然会尊重这个选举结果。”
黄世尊像是略有些意动:“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