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联系了同层值班的护士, 要求对宣止重点观察。
凶兽猛禽类病人到处走就算了,他们体质优越又闲不住,一只小猫凑什么热闹。
郎渠吃过晚饭,来桃李医院关怀病号。医院备了猫粮,也备了人类的餐食,可惜分量都没多少。小猫舀了最后一勺,巴巴看着伯医生。
伯医生铁石心肠,把餐盒收走。
看宣止与晚饭依依惜别,郎渠道:“精神不错。”
宣止对这只冷血又爱说风凉话的狼没什么好印象了,昨夜受伤,归根到底与这只纵猫行凶的资本家脱不了干系。
小猫装作没看到人,他同伯医生软磨硬泡:“伯医生,我不想住院。”
“我的办公室不适合养伤。”伯医生语重心长,值班护士把宣止的壮举全数告知,伯医生真是小看了这只猫,他心中有数,一语道破,“你想去找你的人类?”
郎渠饶有兴趣地听着。
是有点想,但宣止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杜簿安。
他现在是一只病猫,人类都不喜欢收养病猫。
他不想让杜簿安发现自己病歪歪的模样,就像他不想让校花看到自己一身脏污。
在全是精怪的桃李医院不必担心引人注目,宣止现在的人形维持着他本来的瞳色,一双鸳鸯眼不加修饰,圆溜溜的天真:“伯医生,我不喜欢这里。”
他直白地说出自己所见:“这里的动物都有主人。伯医生,它们的主人是不是都很爱它们?”
伯医生缄默地叹了口气。
他摸小猫的头:“大多数主人都会把它们当做孩子一样疼爱。”
宣止抠着被单尾部的小揪揪:“伯医生,我不想待在病房里,我也不想看到它们和主人亲亲热热的样子。”
伯医生能够斥责小猫的任性无礼,对着这样一腔赤诚反倒毫无办法。
郎渠倚在窗边,给自己剥橘子——小猫不喜欢橘子的气味,果篮里的橘子都让他堆在了窗台上。
“不在医院也行,薄明修,他能走吗?放我家住。”郎渠橘子皮乱丢,“请个护工比在桃李开间病房便宜多了。”
郎渠家最值钱的是郎白,郎渠养的西施犬。
郎白是一只娇气的小狗。
她还没化形,最多算上是一只聪明的娇气小狗。郎渠叫她小白,但真正和外人介绍起来,郎渠会加上自己的姓,郑重其事地叫她郎白。
郎渠住在主卧,而郎白有三间屋子。一间是她的床,一间放她的玩具,一间摆她的衣服。
亲眼见到郎白,宣止不得不承认,它是一只顶漂亮的小狗,校花的漂亮是野生的,浑然天成的,而郎白的漂亮是郎渠亲手打造的精致。
郎渠会给她梳小辫子,买小皮套,别小发卡。
宣止从未见过这么会扎小辫的狼妖。
西施犬听到门口的动静摇着尾巴迎接郎渠,在郎渠腿上撞歪了辫子,郎渠把她抱起来,单手两三下重新扎好,高大的狼妖亲着臂弯的小狗,腻腻歪歪。
伯医生推着轮椅,门槛卡住轮椅的轱辘,伯医生毫不费力地把轮椅抬起来,宣止一阵腾空,惊呼出声。
郎白短短的小腿顿时绷直,对着门口的陌生人大叫。
郎渠笑着把狗抱在怀里:“你薄叔来过多少次了,别这么凶。”
宣止看着伯医生沉思,伯医生又被叫做叔叔了,他记得他也是这么对杜簿安介绍的。
伯医生顶着一张二十来岁的脸,好笑地看着宣止:“又在想什么?”
想什么?
杜簿安弯了弯麻木的手指。
他托人要来了a大大一大二各系的学生名单。宣姓不常见,也不至于罕见,杜簿安做好了寻出十数个“宣止”逐一排查的准备。
他输入宣止,弹窗显示“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皱了眉,他随手搜了个李华,建筑系,化学系,汉语言文学,三位李华与他面面相觑。
杜簿安不太相信,他旷掉了下午的课,坐在电脑前点着鼠标逐行排查。
这是个大工程,他机械性的点击和翻页,长时间对着的黑白表格在杜簿安的眼底留下网状残影。
杜簿安闭上眼,试图缓解眼内的酸胀。
竟然真的一无所获。
他不被命运垂怜,甚至不配得到巧合的玩弄。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宣止不在a大的大一大二。
不是学弟,要叫学长。
宣止难道没有说谎?
他又要来了大三大四的名单,七个拼音字母,杜簿安单指打字,青轴声音干脆,一音一顿。
——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苦笑,一时百感交集。
他的小骗子不是骗子。
宣止学长不在a大。
他长长吐了口气,一颗心飘飘悠悠沉了底,可是底下是棉花,触感软韧,全无着力。
在x大吗?
杜簿安不敢再乱猜乱想,他以己度人,还好为时不晚。
夜里和他相拥而眠的小学长就像秋日里乘风而来的一个梦,那片明媚的秋叶在他眼前飘过,曾经触手可及。
它来自哪颗树,飘过哪些街道,除了自己,有没有被谁撞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