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便知道,再也无法骗自已了。
冯闯抬头,见蓝玉正笑着看他,霎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蓝玉收起笑容,走过去问他:中午吃什么?
冯闯回过神,忙道:红烧排骨,凉拌茼蒿,清蒸鲈鱼,你喜欢吃辣,我都放点辣椒。
蓝玉说:乔少爷有伤,吃不了辣的,别放辣椒了。
哦。冯闯有点失落。
蓝玉又道:再加个青椒炒鸡蛋,不给乔少爷吃。
好嘞!冯闯瞬间干劲儿十足。
冥界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乔思乐能下床后,便和王后一起离开了。
小颂不肯和他们一起走,留在了蓝玉身边。
他们在江南待了没多久,又去了西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一年多过去。
蓝玉和冯闯之间的关系也随着时间变得缓和微妙。
冯闯还是像之前那样,跟个保镖兼保姆似的,陪在蓝玉左右。
蓝玉修炼或渡灵时,他负责照顾小颂,总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蓝玉曾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他说,从地府归来后,他回去过一次,但是家里人似乎没有因为他的死而伤心,只是在惋惜,好好的一棵摇钱树就这么没了。
蓝玉听后,面对他,认真道:可以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
冯闯笑着说:可能会很无聊。
没事,我想听。
好。
冯闯和蓝玉对坐,手里摆弄着一盒茉莉花种,缓缓道来。
他是贵州人,家里很穷,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从小学习突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出息人物。而他自小不喜学习,只喜欢舞枪弄棒,在路上捡根棍子就能耍一套自创枪法。
家里所有人的希望都在弟弟身上,所以初中毕业后的冯闯便被家人安排去打工,供弟弟上学。
一开始,是在工地做零工,但是钱太少了,供不上家里花销,爸妈让他找找兼职,看能不能多赚一些钱。
他去了一家安保公司应聘,因为身手好,被选上了,但他学历低,只能做普通的打手。
好在给的钱多。
就这样,他在安保公司稳定下来,时常出去打架,不仅要负责保护雇主,有时还会接一些要债的活。
弄得一身伤回来,还要把挣的钱给爸妈打过去。
打电话告诉他们,钱汇过去了,爸妈只问,汇了多少。
他说,一万二,我自已留了几百块吃饭。
妈妈说,这哪儿够啊,你弟弟要去外省参加什么比赛,报名费路费住宿费都要自已出,可不少呢,老大啊,要不你找同事借点,给你弟弟凑齐三万行不?
冯闯紧紧握住电话,脸上被打的伤微微作痛,他回,行,妈,我再想想办法。
他通过朋友介绍,去了一家拳馆。
打赢了能拿两万奖金。
朋友说他不是专业选手,怕很难赢,这种比赛被打残废的比比皆是,让他三思而后行。
他说,不怕,有机会挣到钱就行。
朋友说他想钱想疯了。
那场比赛后,他一周没下来床,但好在他赢了,拿到了奖金。
最后下床还是被妈妈催着,不得不带着一身伤去银行汇钱。
他在安保公司打了八年,把弟弟送进了一流大学读研。
本以为可以轻松一点了,他两三个月没往家里汇钱,攒起来买了心心念念的一辆二手摩托车。
然而车子还没开几次,弟弟便打来电话,说他女朋友怀孕了,要赶紧结婚。
又是需要钱。
女方家说,结婚要买房买车,还要三十万彩礼,这是最低要求。
弟弟一遍遍的给他打电话,爸妈也给他打。明明是弟弟要结婚,结果所有压力都给到了冯闯。
冯闯第一次拒绝他们的要求,说没钱。弟弟已经成年,让他自已解决。
爸妈大骂他不孝,弟弟说他枉为人兄。
冯闯笑了,没有反驳,只道:对,我不孝,我枉为人兄,我是个孬种。
自那之后,他便和家里人断了联系,几年没见过面。
他不知道自已死了以后,家里人来认领尸体时有没有难过,只知道自已从地府回来后,偷偷回家,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
从破落的小村庄搬去了市里。
他听到妈妈在小区里大声地和邻居们炫耀自已的儿子多么有出息,给他买房,接他来市里养老。
有邻居问她,听说你还有个大儿子?
妈妈撇了一下嘴说:别提了,是个不孝的东西,挣了钱就觉得翅膀硬了,不管家里了。都说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这不,正是挣钱的年纪,死外边了,可惜了了。
蓝玉静静地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受哪种情感支配,使他握住了冯闯的手。
是同情,是心疼,还是什么其他的,他一直躲避的感情?
冯闯的手被握住,整个人都僵了,片刻后,他笑道:都过去了。
蓝玉点头:是,都过去了,所以今后你不需要再顾及任何人,自已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大概是蓝玉的触碰给了他勇气,他大着胆子说道:我想为你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