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几口气,昆吾的身体渐渐平缓,那些已经攀爬到眼角的纹路也隐进身体。
昆吾回头,仰着头长嗥了一声,将远处还在奋力追赶自己的白狼群就地遣散,叫他们自行去捕猎,歇一会儿再跟上自己。
领头的白狼们累的要死,此刻还在猛烈的剧喘,他们对视一眼后,纷纷仰头回应昆吾的指令。
后边吊车尾的几只白狼更是脚都跑软了,一听不用追,立刻倒在地上大口呼吸,捕什么猎啊捕猎,他连毛都不想动!就连狼嗥声都七扭八歪的非常之敷衍。
其实追在昆吾后边的白狼们是异常惊讶的,他们一般都是和昆吾一起生活,有几只健壮的甚至在昆吾幼年学走路的时候,狠狠的嘲笑过他。
如今与这小子只是几天没见,就翻天覆地了,追不上,累死也追不上。
领头的那只白狼累的嘴角直淌涎液,但一双眼睛却莫名的沧桑,他觉得自己虽然正当狼的壮年,但心却已经老了。
行在狼群前头的昆吾则内心毫无波澜的继续巡山,甚至听着后边狼群骂骂咧咧的嗥声还掏了掏耳朵……
出了这片山地,眼前豁然开朗,入目的是那条横贯天际的热河。
热河也涨水了,雾气腾腾的漫上沿岸,非常宽阔,日光映照下更显出它的氤氲与美丽。
昆吾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前方那处被水淹到一半高度的断壁。他还记得,那个人就是在这里忽然出现,而后坠落进自己的怀抱中的。
于是昆吾没犹豫,凝眸之后弯腰曲腿,爆发出力量让他仅仅凭借着几块在河中的暗礁,就能越过河面,最终到达那处山体断刃之上。
原本弥漫在这里的浓雾不知怎么的往后退却了不少,倒是露出其中与东山无异的草地与山林,昆吾站在林边,忽然仰着头,仔细闻了闻。
而后,他顺着微弱的气味一直往前走,直到身体微微没入雾气,才找到气味的源头,并弯腰捡起来了。
是一个黑色的小包,昆吾放在鼻尖轻嗅,上面有林舒的味道,还有一些不明显的牛皮味儿。
他怕扯坏了,就没动,打算拿回去给林舒。
只是钱包的磁扣早就在大雾中消磁了,昆吾一拿在手里,横叠的钱包骤然散开,露出里边身份证和各种银行卡。
还有钱包里夹着的,被保存的很好的,一张全家福照片。
那时的林舒还很年轻,他抱着弟弟,身后站着父母和奶奶,少年笑得很开心。
昆吾从没见过林舒这样的表情。
他就这样端着钱包,低头看了很久。
而在村镇中的林舒,睡到了下午才醒,他伸了个懒腰,一觉过后,真是神清气爽!
不过他到了门口才发现,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系上了金红相间的布条,布条底端还勾着几只小铃铛,他一出门,就垂坠在他的肩膀上,风一吹,飘飘摇摇的,叮铃铃的响,很好听,林舒笑了笑。
外头很热闹,大家一见林舒开门出来,都热情的打招呼,林舒经过小默啜这么多天的克烈语“训练”,好歹能模糊的听懂几个词,大多是问好的意思。
林舒都微笑着点头示意,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他不会克烈语卷舌音,发音就奇奇怪怪的。
而等林舒抬头一看,每家的门梁窗扇上都系着各种颜色的布条与铃铛,看着很喜庆,像是要过什么节日似的,这种丰富的颜色让整座村庄都灵动起来了。
见到眼前这样无忧无虑又热闹充实的人们,林舒也放松了,于是慢悠悠的朝阿勒他家的铁匠铺子走去,听阿勒说摩厍还在养伤,这家人帮助自己很多,林舒要去看望一下,并表示感谢。
而这一路上,林舒就没闲下来过。不知怎么的,走过路过的人,不论大人小孩儿,一见林舒,全都是既感谢又崇敬的样子。
还有几个白胡子老头,年纪一大把了,甚至激动的扔了拐棍朝着他弯腰行礼。这林舒哪里能受呢,于是就这么连拉带拽的一路搀扶起来不少老头。
主要这些老头全是一对一对的,都一脸皱纹了还手牵手呢。
林舒想了想,他来到这里这么久,上了年纪成家的,好像只看到张玉良是独自一人。
看来张玉良也很不容易。
正想着,就听前头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必定是阿勒,毕竟这个村子里,能用汉语喊出自己名字的,也只有他了。
林舒赶紧招手,快步上前,就见阿勒正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因为有个弟弟,林舒在生活中其实是习惯照顾别人的,于是他下意识开口。
“沉吗,我帮你拎一拎吧。”
阿勒抿着嘴一笑,回手将包袱放在地上,示意林舒,林舒一看,撸起袖子就拽着包袱一用力,结果包袱丝毫没动地方。
“……”
阿勒见林舒无语的站在原地,就哈哈哈笑起来,脸侧垂下来的那几条小辫子都笑得直颤。
林舒叹口气,他忘了,在这里,就连默啜,都是能打死两头野猪的存在。
阿勒笑完了,还很有良心的帮林舒往回找补找补,“你身体刚恢复呢,元气没补全,我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