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那双澄黄的眼睛在眼前一晃而过,很快被替换成了一双鸳鸯眼。
他见过的,他在约会时见过,也在猫咖见过。澄黄,湛蓝,一边一只,如果那不是美瞳……
杜簿安的心揪了起来,但思绪还在流淌。
破绽一直都在,是他把它们压了下去,繁杂的信息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在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反扑,竟让他眼前发黑。
眼前是往昔宣止的无措,宣止的懵懂,再旁侧,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过去的自己在为宣止寻找各种借口。
他看到宣止抱着猫,他说:“我们一见如故,亲如一人。”
杜簿安跌坐在沙发上。
……不,宣止抱过猫,他和猫同时出现过。
但另一个声音开始反驳,就像当初他替宣止寻找借口一样,那声音同样粉碎了他的幻想。
只有那一次。
他和猫从不同时出现,但会一同消失。他和猫在同一天因为暴食被送进医院。他们都不喜欢花。
宣止又在他耳边狡辩:“我不是猫。”
是烤鱼店,宣止神经质地、仓促地反驳。似是被人抓到了无意之中露出的尾巴,倾尽全力地诉说清白。
“……猫。”杜簿安低喃。
他站起来,仿佛有另一个冷静的灵魂迫使他检查门窗,关掉了所有的灯,像个正常人一样离开房子。
一路的冷风吹散了他的额上的汗,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他在叫停,却停不下来。
他的大脑在背叛他,他还在想。
他想到了丢猫那天,雪地里断断续续后徒然变化的脚印。
真的,由猫,变成了人。
他想到了那天宣止古怪的穿着。而不久前,猫偏巧做了体检,刮掉了肚子上的毛。
木林指责自己通风报信,证据就是本不该见过木林的宣止承认见过他的面。
如果他本就是猫。
杜簿安回忆起他们在图书馆的重逢。
宣止没有学生卡,他进不去图书馆。那么猫呢?
猫。
是的,小白当日的确试图闯过图书馆。
“操。”
杜簿安低骂一声,他脚步加快,不顾一切奔跑。肺在炸裂,鼓膜在轰鸣,他砰地一声推开宿舍的门。
猫。
猫呢。
杜簿安猛得掀开猫窝。
零零碎碎的珍藏掉了一地,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舍友都在惊恐地看向他,就连戴着耳机打游戏的木林都疑惑地滑出床帘。
“……班儿?”
杜簿安没有解释,他该怎么解释?
他颤抖着呼吸,冻得僵硬的手推开阳台的门。他脱力地伏在阳台边缘,从手机中翻出了一个号码。
薄明修。
收养宣止的叔叔,除了宣止之外,还能联系到的,与之有关的第三人。
他的声音在抖,但在呼啸的风声里,这点微不足道的抖显得正常无比。
517宿舍楼层很高,冬日里,没了遮挡视线的树木,杜簿安举目远眺,将将能看到家属院建筑小小一角。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那一角。
“薄叔叔,宣止去找您了吗?他临走时状态看起来不……”
“他怎么了?”木林摘掉耳机挠头,“受什么刺激了?”
秦礼遥在写作业,打代码的手悬空,半天落不下去:“分手了?”
张仰青捧着一碗细面,甚至忘了咬断:“什么&%#……??”
反常的不止杜簿安一人,门砰的一声像被土匪打劫一样蛮横地撞开,小白猫垂头耷眼地往里走,它环视一周,没看到杜簿安的影子,小小松了一口气。
它动了动耳朵,微微抬头。
阳台有动静,是杜簿安在里面打电话。
a大宿舍阳台的隔音固然好,但宣止敏锐的听觉神经还是能漏两个音进来,小猫飞机耳物理屏蔽掉杜簿安发出的噪音,往猫窝跳。
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把它的窝掀了。
宣止没力气找这群人类的麻烦,就着歪斜的猫窝盘进去,爪子蒙过头。
睡觉。
一门之隔。
杜簿安被骂懵了。
对面是个陌生的少年,听声音像是刚过十八,但吐字不清,逻辑不明,断句还透着微妙的怪异。
杜簿安诧异:“……你哥是?”
少年骄傲:“我哥是狗。”
杜簿安愣住。
少年还在气急败坏地骂人,但骂得不脏,杜簿安浅窥他匮乏的语言系统,猜测是词汇量不足。
少年也意识到了这点,恼羞成怒,凶狠地挂了电话。
杜簿安再打回去,又被挂掉,第三次拨号就显示已关机。
冬日的星空格外地亮,星与星之间紧密相连,杜簿安怔怔地看向夜空,往日的蛛丝马迹也连到了一起。
如果宣止真的是猫,那伯医生又是谁?
鬼吼鬼叫的少年给出了答案。
狗。
杜簿安很轻易锁定了那晚和小白猫厮混在一起的庞大玩伴。
狗巨大的体型和身材高大的薄明修也对得严丝合缝。
但薄明修和宣止不同,他和社会牵连甚深。他就职于桃李医院,有着明确的社会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