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娘亲也算是有点武学傍身,就给他摸了骨,直言并无学武的天资,还是不要去吃苦了。
舒鲤一向听他娘亲的话,当时虽然失望,却也断了这个念想。
直至今日家道中落,一路咽着凄风苦雨活下来,才重新燃起了那么点复仇的心思,可依旧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就算你运气好,学成了要去报仇,几十年过后,你那些仇人或许有的已经是耄耋老翁,有的转了性子开始吃斋念佛,你又要如何做?去把他们一一杀干净么。”
楚琮话中并无贬低之意,语气也极为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舒鲤道:“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
楚琮点点头,“我与你想的一样,所以我拜入了仙人岛。”
舒鲤不解看去,只听楚琮道:“方才那些话,也是我师父问过我的。我与你想的一样。”
“学武也没什么好的。”楚琮伸手揽了下袖口,慢吞吞道:“刀尖讨生活,临到身退时,除了一身的伤病,连半点银子也留不下来。到老一身病,孑然一身,梦里浮现的,也都是那些鲜血淋漓的尸身。”
“起初,我杀的那些人,他们都会对我施以最恶毒的诅咒,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后来就挺烦了 ,所以我不喜欢折磨人,我只喜欢一招取命。”
楚琮转过身,看向舒鲤,伸手朝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割断他们的喉管,他们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满脸鲜血地,瞪着眼睛看你。”
“割开喉咙的一瞬间,血是喷出来的。”楚琮伸手朝房顶比划了一下,“能飞这么高。”
舒鲤听在耳中,愈发觉得心寒。
楚琮此时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就像是……在故意说一些很血腥恐怖的事情给他听一般。
舒鲤望着楚琮眼中的血丝,不由得有些害怕。
楚琮适可而止,没有再说更多,只淡淡扫了眼舒鲤,“你性子太软,不适合学武。”
舒鲤本以为楚琮要说他资质不行,却没想到临了来了句性子软和,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你也没真的想杀他们,不是么?不然就用萧关给你的那戒指,随随便便就将人给毒死了。”
舒鲤本想争辩几句,此时被楚琮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确没有动用戒指的打算,但依旧觉得这证明不了什么,便嘴硬道:“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那戒指见血封喉,没有必要。”
“当你把对方当做敌人时,你就需要做好一切准备,预想他会用任何手段至你于死地,你只能在他还没有出招前,先将他杀死。”楚琮说完,又吸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跟你争什么呢……罢了,我现在不舒服,继续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舒鲤被楚琮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倒也没怎么生气,毕竟他无法想象楚琮以往的日子,楚琮也不了解他的心境,二人只能算是同住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舒鲤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点头正欲离开,转身之际却忽地看见楚琮脖颈上一道蔓延的青黑色经脉纹路,自领口处一直蔓延到后脖颈上,下面一截便没在衣服下,瞧不真切。
然而这一眼却勾起了舒鲤一段回忆。
前几年,娘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也是每每午夜惊梦盗汗,醒来后便常常脾气乖戾,身上更是布满了同样的青灰色经络纹路,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但娘亲从未朝他发过火,只是在实在忍得难受时,喝了药让他帮忙按|摩,稍稍舒缓一下情绪。
而楚琮身上的这些纹路,的确与他记忆中母亲身上的不谋而合。
再结合楚琮与萧关是因为他娘亲的帕子才将他接下来,莫非这纹路,也与仙人岛有关。
舒鲤停下脚步,反倒转身又走了回去。
楚琮正闭目揉着太阳穴,听见舒鲤回来也没理他,直到舒鲤竟然胆子大到来扯他的衣领。
楚琮睁开眼,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舒鲤的手,“你在干什么。”
舒鲤道:“你脖子上的东西,我在我娘身上也见到过。”
“什么意思。”楚琮皱眉。
舒鲤便把他娘亲后期发病的一些症状说了出来,随着舒鲤话语深入,楚琮亦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
“不可能。”楚琮先是下意识地出言否决。“这是一种毒药,由上一任岛主亲自研制的,分发给他手下几大刺客服用,那些刺客需要每月定期回仙人岛去取解药,否则就会被折磨毒发而亡。”
“我身上的确是中了这种毒,但我的毒是因为火化我师父时误中的,上一任岛主,只给三个刺客下过这种毒,你娘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
楚琮话说地肯定,甚至让舒鲤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楚琮自己琢磨了一下,复又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楚琮拧眉道:“三大刺客中,一个已经在仙人岛退隐了,一个是我师父,剩下的那个就是现任岛主。”
“那就是我记错了吧。”舒鲤从善如流地顺着楚琮的话茬道,“我经常给我娘按揉穴位,每次按过后她都会舒服许多,我也帮你按一按吧。”
言罢,似乎担心楚琮拒绝,舒鲤又补了一句:“就算是我感谢你这几日的照拂。”
出乎舒鲤意料之外的是,楚琮竟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