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坐在廊檐下说话儿,月上中天,莹莹生辉。
再有两日就是中秋,村里刚刚放完流水席,就开始给分家分福利。
无论是村民,还是各处生意的小伙雇工,都是月饼一斤,二斤肉,白米细面,铜钱五百。
刚刚因为安少爷高中得了赏钱,如今又是鸡鱼肉蛋拎回家,自然免不得人人都是羡慕。
倒不是这些东西如何值钱,实在是代表主家的一片心意。干活累不怕,就怕累死,主家也看不见。
而逢年过节的这些吃食赏钱,就是主家的肯定。
城里,林家铺子前早早就排起了长队,各色礼盒卖的伙计手软。几年不只是月饼馅料有了新花样儿,铺子还别出心裁,推出一款小礼盒,礼盒里八块小月饼,都做成了花朵形状。最出奇的是盒子里还有一只雪白的玉兔玩偶,仿的就是嫦娥怀里抱着的那一只。皮毛用的是真的兔皮儿,内里填充是羽绒,眼睛更是镶嵌着红色的石榴石。
几乎是一推出,就被疯狂抢购。即便是二十两银子一盒,眨眼间也卖出一百盒。而且也只有一百盒,之后再来人给多少高价,林家铺子也没有了。
当然,全年在铺子消费满二百两银子的客人,不必抢购,有铺子的管事娘子亲自送到府上。而且为了区别,兔子也是染成了柔和的绯色,更加可爱乖巧。
为此,中秋这一日,京都大街上,突然就多了很多抱着兔子的闺秀或者孩童。
林家铺子用了成本不到三两的礼品盒子,赚了几千两,又引起铺子一番爆卖,一定要凑够二百两的闺秀,比比皆是,生怕错过了明年的中秋。
林家大院里,今年这个节因为少了老太太和冯氏等人,免不得有些冷清。
但周心秀回来了,娇娇出主意,打下手儿,倒也张罗的有模有样。
姚家女眷也不在,索性两家凑在一起过节。
姚家三位老太爷,一个是文圣,一个是书仙,一个是画仙儿,有他们在,就有大把的好诗词。甚至姚沐恩和姚沐辉老爷子,一个抚琴,一个吹笛子,合奏了几曲,惹得所有人叫好。
鲜甜的果子,金黄的月饼,美酒佳肴,满堂儿孙宾客,这个中秋,也算别有一番热闹吧。
但转过赏月的夜晚,第二日,风万里夫妻就带了十几个剑手到了粮囤村。
这可比林家预计要早了很多,风夫人当初为了救儿子,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可见对儿子的疼爱。
如今更是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路奔波赶来,脸色苍白的吓人。
听得消息,去了学院的老爷子和夜岚都赶了回来。
不容众人寒暄叙旧,风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小六呢,我儿子呢!”
跟在她身边的风五小姐,更是嚷着,“我弟弟被你们怎么了?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万剑山庄,必定屠你们林家满门!”
不等她话音落地,一个茶碗已经狠狠砸到了她的额头,疼得她尖叫一声。
娇娇俏脸含霜,从门外走进来,沉声呵斥道,“五小姐来做客,我们林家做不出撵人的失礼之事!但五小姐来寻麻烦,那就擦干净眼睛,看看这里是哪里!这是皇上亲封的安国公府,在你眼前的,不是王爷,就是国公,最小也是朝廷的七品命官。你一个习武的江湖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叫嚣屠杀国公满门!”
风万里夫妻听得都是脸色难看,但到底把心里的怒气压了下去。
林家再不是当初北茅的农门,再不是遇事需要到山庄避难的小户。他们如今踩的是大越安国公的地盘儿,面对的是国公,亲王和王妃…
“小五,放肆!还不赔罪!”
风万里开口呵斥女儿,惹得一向骄纵的风五小姐跺脚反驳道,“爹,明明是他们害了弟弟!就是因为她这个狐狸精勾了弟弟的魂儿,她还打我,你不给我做主,你就是怕了他们家里当官,是不是?”
风万里被姑娘气得脸色铁青,还要再骂的时候,夜岚却是冷冷开了口,“风庄主,你的女儿肆意污蔑本王王妃的清白。若是你不给本王一个满意交代,本王不介意替你管教!”
风庄主听得脊背一寒,突然发现他最大的错误,不是忽略了林家如今的身份,而是忘了这位战王宠妻如命。
五小姐还不知道轻重,捂着额头嚷着,“我才没有污蔑,她嫁给你了,还要勾引我弟弟…啊!”
两把飞刀直奔风五小姐面门,千钧一发之际,风万里拼死替闺女拦下一把,无奈飞刀太快,另一只依旧闪电一般擦过风五小姐的脑侧。
她尖叫着,捂了耳朵疯狂大哭,“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风夫人抢上前,一把扯开闺女的手,去见闺女的耳朵被切开一半,鲜血泉水一样往外冒。
“小五!”
“娘,啊,替我报仇,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风五小姐疼得濒死,却依旧嚷着报仇。
娇娇慢悠悠走过,替夜岚拔回飞刀,扯了帕子上边的血迹,淡淡说道,“风庄主见谅,我家王爷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不舍得我受委屈,说起来,当日我嫁进站王府的时候,五小姐从街边的茶楼上飞下来,还想坏了我们的婚礼来着。我心大,忘到脑后了,可惜王爷还记得。那时候王爷还在关外战场,如今风五小姐送上门来。这不,就都想起来了!”
风庄主恼怒的眼睛都红了,听得女儿还闯过这样的祸,就是气息一滞。若是风五小姐聪明,她定然会不承认,也给爹妈一点儿发挥空间。
可惜,她疼的失去了理智,又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捂着耳朵大骂道,“我不过是想跳下来看个热闹,你居然让侍卫把我一脚踢回去,我养了一个月的伤才好。爹,娘,替我报仇,替我报仇!我没了耳朵,以后怎么嫁…”
她不等说完,林园正好从外边赶回,她满心的疯狂爱意,却瞬间变成了羞愧,赶紧捂着耳朵,躲在了父母后边。
可惜,林园简单同风庄主一抱拳,连看都没看她,更别提关心她哪里伤了…
绝望,就这么瞬间让她如坠冰窟。就是这样,无论她怎么疯狂,打骂,都不能得到他一点儿喜爱,好似多看她一眼,他都会厌恶。她的全身僵硬的好似石头,再不能动一下。
一时间,方才还吵闹的屋里,诡异的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