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已经下了钥匙有一个时辰了,皇上最近处理政务,很是繁忙,半个月没有踏足后宫,所以各个宫里盼到这会儿,自觉没什么希望,宫妃们也都早早睡下了。
虽然孤枕难眠,但也要闭上眼睛哄自己找周公下棋,因为不睡觉就老得快,黑眼圈,黄脸婆,谁也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以色侍人,色就是她们活下去的根基和武器。
勤政殿里却是灯火辉煌,刚刚处理完今日的奏折,皇上难得坐下来喝一杯养身茶,结果抬头见万全一脸古怪的进来,就挥挥手让众多宫人退下,末了问道,“怎么了?”
万全上前取了一个明黄色的杭缎软垫儿替皇上塞在身后,很是妥帖又仔细,这才躬身应道,“皇上,方才老奴听到一件事。说今晚秦国公世子在那个酒楼闹了一通,打砸了东西,要酒楼东家出面赔罪。”
“哦,到底闹开了?”
皇上墨色的眉头微挑,眼底满满都是兴味,“那小子开了这么大个酒楼,日进斗金,怕是早就惹人觊觎了。如今这是有人借着秦国公那个蠢儿子在试探,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找了谁放在明面儿遮掩?”
说罢,他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又道,“先生虽然故交满天下,但抄家下狱已经一年多,朕也没有下旨赦免,怕是没有人会冒风险替那小子撑腰。”
万全越听脸色越古怪,咧着嘴巴,呲着牙齿,神色里哭笑都分不出,含糊应道,“唔,那酒楼的东家是挺…嗯,惊人的。”
“行了,赶紧说吧,跟朕还敢卖关子。”
皇上瞪了万全一眼,语气里很有几分亲近,毕竟万全是自小就伺候在他身边,难得的忠心又信赖。
万全立刻笑的讨好又感激,“皇上,老奴可不敢啊。实在酒楼对外宣告的东家…太惊人了,老奴都没猜出来。”
“哦,连你都吃惊?那明日你出宫一趟,替朕看看这东家是何人,为何能为那小子所用。”
皇上点了茶碗,示意万全上前添茶,不料万全麻利的添了茶,末了应道,“皇上,您不吩咐这话,奴才怕是也要出宫一趟。因为…天上人间的掌柜说了,他们的东家是宫里的万全。”
宫里的万全?
皇上伸出端茶的手顿了顿,转而却是朗声大笑。
“哈哈,这小子,真是…让朕出乎意料!”
万全苦着脸,一副委屈冤枉到九重天的模样,“皇上,您可要信老奴啊,老奴真没有在外边置办产业啊!老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京都最大酒楼的东家,老奴没那个本事啊!”
果然,皇上笑的越发厉害了。万全整日在他身边伺候,一步都不曾离开,自然不可能在京都置办下一个这么大的产业。这么说,不过是扮丑哄他高兴罢了。
毕竟当初那小子开了这个酒楼的时候,他们主仆私下也曾说起过,猜测那奇珍异宝是从何而来,也猜测这小子会扯了谁做挡箭牌。
只是没想到,这挡箭牌居然是他们自己。
这实在是让人意外又好笑,但更多的却是骄傲和欣慰。
那小子定然是猜到他暗地里的庇护,这才如此有恃无恐的把他扔出去,做了天下最大最坚固的挡箭牌。
偏偏他还半点儿不恼怒,那是他的儿子,特别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唉,”笑过之后,皇上又叹了气,目光望向书案上的一只雕了岁寒三友的端砚,若是贵妃还在…
万全得了主子几十年信重,自然把主子的心思摸得透彻,见此怎么会猜不到主子想起了冤死的贵妃,于是赶紧开口笑道,“皇上,校尉大人不但勇武,如今置个产业都让整个京都轰动,日进斗金,真是让老奴佩服。说起来,老奴做这个东家,还是占了大便宜。可惜,就是…空有东家的名头,没见到银子啊。您说,老奴可要上门讨要几两工钱啊?”
听得这话,皇上倒是收了先前的几分愁绪,笑道,“你这老奴才,这般说,好似朕平日缺了你的衣食一般?你若是愿意,不如朕换人伺候,你就去做酒楼东家好了。”
“哎呀,皇上,您是不要老奴了吗?呜呜,老奴不走啊,老奴一辈子伺候皇上,哪里也不去啊!”
万全跪下,直接抱了皇上的大腿,那模样好似被无情汉抛弃的糟糠之妻,惹得皇上忍耐不住,又是大笑起来。
“快起来,老奴才,你就闹朕能耐。”
“嘿嘿,也就皇上吃奴才这套,奴才当然要多闹几次了。”
万全半点儿不觉得丢脸,爬起来,又赶紧给主子换了热茶。皇上原本心里的那点儿愁绪,被他这么一打岔,又喝了热茶下肚儿,到底散了个干净,于是就道,“罢了,你明日出宫去一趟吧。记得把楼里的新奇吃用之物,多带些回来。做一次东家,不能白担了名声。”
这话其实就是玩笑,天下之主,怎么会缺了那么点儿吃用之物,但万全偏偏就当了真,欢喜嚷道,“谢皇上,老奴原本还琢磨偷偷去一趟呢,听说那楼里的果子都是新鲜的,还有各色青菜,您最近胃口不好,汤泉庄园那边送来的青菜总是半蔫,老奴都看不上,更别提给您吃了。老奴好不容易做一次东家,怎么也要给您寻些新鲜的回来。您说,是不是?”
“准了,多拿一些,最好让那个臭小子心疼。拿朕做挡箭牌,这些东西就当工钱了。”
皇上难得孩子气一次,转而又是笑了,他一个当皇帝的,居然也有讨要工钱的一日。
不过,想起那些珍奇之物的出处,他又皱了眉头,多添了一句,“记得问问这些吃用之物的出处。”
万全已经把察言观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见此赶紧收了嬉笑之色,躬身应道,“是,皇上。”
不说这个夜晚,多少京都人家都在议论,秦国公府更是热闹,秦国公世子胆子再大也不敢隐瞒,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就惹得秦国公恼怒,喊了常随上前,待得听过清楚。
秦国公直接就下了命令,“让那个花魁开口,问明白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