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死侍与奸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护在她左右。但是费尽千辛万苦活着回来,却听闻他的女皇陛下莫名暴毙,九华已换了新帝。
那仅存的希望与温暖被打破,子桑发了疯似的想要秦砚与姜钰他们的命!
直到他遇见了姜酒,不,或许是姜酒发现了他。
子桑也很庆幸,那时的他没有冲动行事,否则,他也不可能发现姜酒的真实身份。
他是欢喜的,但是他也是忐忑的。与其说他体谅姜酒想隐瞒身份而没有说穿,不如说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她,所以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待在她身份。
这段时日,哪怕他再自我催眠,自我遗忘,每每午夜梦回,他都难以逃离梦魇。
他时常会梦到现在的情景,姜酒发现了他的身份,愤怒地弃他而去。
而如今当真发生了,子桑并不意外,亦不恐惧,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迟早要面对的,而他不过缺少一个向姜酒坦白的契机。
而现在,十七就是那个契机。
从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子桑便已有预感。
十七于他有恩,若非是他,他也不可能从那里活着回来。如今十七身陷囹圄,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姜酒盯着他的脸,默然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不是没有过怀疑,在她出事之前,他离奇消失,也是因此,她从一开始才没有告诉他她的身份。
但是哪怕心存疑虑,她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甚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很矛盾对不对?
她既疑他,却又信他。
如今他将那点信任也悉数打破,一种难言的孤独与苍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姜酒甚至在想,她是不是真的是天煞孤星,所以母后早亡,父皇不爱,兄弟姐妹各个与她势同水火。她的丫鬟背叛她,她的枕边人背叛她,她的臣子她的百姓都背叛她,她亲手所救,又一手提拔的子桑也背叛她……
哦,错了,连那一场可笑的“救赎”,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戏呢。
子桑能忍受她的怒火,她的责罚打骂,唯独无法忍受她对他的绝情与失望。
是以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他便拔出了剑,锋利的剑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子桑的命,虽非陛下所救,但子桑的命运,却是陛下所改,包括子桑的姓名,也是陛下所赐。如今,属下愿意以这条命,偿还陛下的恩情,只望陛下,能饶恕属下的罪孽!”
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窝,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眷恋,却是叫对面的姜酒变了脸。
她身子动了一下,抬起的手,在那剑尖被沈遇白握住之时,又放了回去,脸上仍是一片冷漠。
沈遇白道:“别啊,死了多可惜,这家伙可是难得的好体魄,正适合给我炼药。反正你也不要他了,不如送给我算了。”
子桑看向姜酒,眼里仍有一点希冀。
姜酒冷笑一声,“我的身边多的是叛徒,不差这一个。从此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我二人,再无关系!”
她转身离去,强硬地斩断了他们的过往。
子桑仍跪在地上,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灰败而了无生气。
沈遇白道:“你又是何必?你若是不救十七,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子桑嗓音沙哑,“三年前,我回到大幽,提出以受刑换得自由,他们答应了,但是他们也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若非十七一再帮我,我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
真实的经历,比他口述的还要残忍千倍万倍。
没有十七,就算他现在能活着,可能也只是一个手脚尽断、又瞎又哑的废物。这样的他,又哪来的勇气继续陪着姜酒?又哪来的本事继续保护姜酒?
其实当时,他亦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沈遇白牵了牵唇角,“也是,那些人丧心病狂,怎么会轻易放人?要么说你也是傻,明知道他们手段残忍,你还要回去受罪,直接跟你的陛下坦白不就好了。”
子桑轻轻摇了摇头,“烙印一日在心头,我便一日不得自由。”
他想陪着她,光明正大地陪着她,拼了这条命去保护她。就算那时他跟姜酒坦白,姜酒能原谅他,但是来日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只会给姜酒带来无尽的麻烦。
沈遇白笑得有些疯癫,“我现在真的很好奇,那个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子桑握紧了剑,“陛下她……很好……”
世人皆说她是灾星,是暴君,但是子桑看到的,是她身为女帝的孤独。
他只是想陪着她,保护她,仅此而已。
见姜酒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回来,白洛想过去问问子桑何在,但白言却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拉住了他这个傻哥哥。
没多久,沈遇白也回来了,但是子桑仍然没有回来。
白洛终于忍不住问起,沈遇白瞥了一眼那静悄悄的马车,故意拔高了声音道:“他走了,说不想惹某人生气,但是某人要是有任何需要,他会立马出现在她面前。”
林绾绾捂着耳朵,“阿瑾师兄,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这么大声?我们又不是聋子。”
沈遇白嗤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又不是说给你听的!还有,阿瑾师兄是什么东西?老子叫沈遇白!”
一旁的白洛跟白言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子桑走了,还是被姜酒赶走的。
鉴于姜酒的气压有些低,兄弟俩也不敢凑上前去,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不过心里还是在担心着子桑。
叶情蹲在十七身边,将他胸膛上的印记遮掉,偏头看着走过来的沈遇白,似笑非笑道:“大幽国的死侍?”
沈遇白十分淡定,“哦,他现在是我的了。”
子桑走了,但他没办法带着十七走,毕竟十七现在身中剧毒,又失去记忆,他只能把十七交给沈遇白。沈遇白也十分高兴地接了,他正好缺少一个试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