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基尔港,虽然已经带上了一丝暖意,但在海风的吹拂之下,让人感觉寒冷也是非常正常。
虽然,基尔港水面舰队已经陷入了混乱,但是,潜艇部队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在整个大战中,如果论起伤亡水平,则非潜艇部队莫属——战损率达到了惊人的60%以上,到了战争后期,面对协约国有利于强大的护航体系,德国潜艇水手的生命是以月来计算的。但就在这样的部队,所有人都坚信打破英国人的封锁就在自己身上,因此,哪怕损失再严重,士兵们也斗志高昂——这是长期龟缩在港口不敢出战的水面舰队无法比拟的。
鉴于潜艇的高战损率和中国中立国的身份,秦时竹等大本营大佬给一干在德国留学的学生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能直接参加他们的战斗行为,特别是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更要避开。只是,德国与中国相隔毕竟太远,大本营的命令哪怕再严格,具体落实下去也会面临问题。对敌侦察出海,算不算战斗行为呢?如果这些都算,那么,所有的行为都可以算是战时行为,因为,本来就是在战争。
德国方面自然也要保护这些中国留学生,不过,尽快让他们成长起来也是彼此的愿望,考虑到与中国方面的密切关系,德国潜艇部队既不能对留学生不管不问,又不能对留学生太过一视同仁。所以,潜艇部队在开战后对这批学员的处理着实费了一番脑筋。而中国学员自己表现也很争气,在最初让德国人感觉棘手之后,在后来便以自己独有的忍耐和吃苦精神赢得了德国方面的尊重。
自然,也免不了牺牲。欧战爆发以来,陈若愚已经和同学们送走了近20位同学——这些同学大多已经长眠在了波涛汹涌的大西洋海底,为了自己的祖国,他们奉献了年轻的生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一个中国学员被协约国所俘虏,这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秘密外泄。
中国学员要走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谁都明白,德国的投降近在咫尺,虽然军人会为了荣誉战斗到最后一刻,但中国人完全没有必要战斗到这最后一刻。
海军元帅提尔皮茨亲自给给陈若愚等人安排脱离事宜,3艘最新的潜艇,大量有关海军的图纸和技术材料,甚至于连德国自己还在研发之中的半成品,都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因为,中国方面已经声明,无论德国能否支付现款,中国都将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将抗流感药品送达德国。而在以前,中国学员虽然收到了足额的药品配给,但他们不约而同的,自发捐献出一半来挽救那些已经感染感冒的德国战友。
这份情谊,已经在战火中凝成——对德国潜艇将士来说,中国不是盟国,但中国比奥匈这个盟国在情感上与他们更为接近。区区三条潜艇和技术图纸算得了什么?——反正,停战后,英国人都会把他们抢走的。
“你们走后,这几艘潜艇都会报沉,祝你们一路顺风。”
“水兵们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元帅阁下,您没有失败……”陈若愚试图安慰提尔皮茨,战争过了4年,元帅却像老了10岁,基尔港水兵骚乱之后,他就苍老得更厉害了。
“谢谢你的肯定,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日子。”
“如果您愿意,您可以到中国去……无论秦大总统还是何长官,都对您表示欢迎。”
“替我转告对秦总统和何先生的敬意,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德国在困难之中,我不能离开我的祖国。”提尔皮茨自我嘲笑般地又说了一句,“倘若我走了,英法看不到我的身影,他们会寝食难安的……”
“哈哈哈。”
4月5日,中国海军潜艇支队从德国归国,他们将进行漫长的航行回到中国……
在他们身后,在整个德国,有组织的革命的烈火正在向各地蔓延。在腓特烈港,策佩林工厂的工人成立了委员会。在斯图加特地区,包括军工核心企业戴姆勒工厂,工人们都举行了罢工,他们在社会党人领导下,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在美因河畔法兰克福,水兵举行了暴动。他们在陆军士兵的支持下成立了委员会,并迫使市长承认了他们的权力。
在卡塞尔,全体驻军,包括指挥官,都参加了暴动,而没有发一枪一弹。在科隆,当四万五千名驻军宣布支持共产党时,发生了一些枪击事件,但很快市内就恢复了平静。在汉诺威,平民暴动获得成功。当局虽然下令军队镇压,但大兵反戈一击,纷纷参加了暴动者的行列。在杜塞尔多夫、莱比锡和马格德堡,情况也是同样。
德国各地的地方政权一个接一个地垮台,被工人委员会、水兵委员会或陆军士兵委员全接管。柏林本身实际上陷于包围之中,通讯联络遭到严重破坏,乃至弄不清哪些是谣言,哪些是事实。警方已经意识到,首都即将爆发一场全面的革命,但官员们对如何制止这场革命,意见不一。柏林的军事总督得悉满载赤色水兵的火车正从各地向首都开来,于是着手派飞机去轰炸。国防大臣连忙撤销了这个命令。军事总督只好辞职。正在休假的军官们奉命到国防部报到。他们全副戎装,携带随身武器来到国防部大楼。政府看到这种情况十分惊慌,担心他们集合在一起会被误解为要发动一次中心革命。迷惑不解的军官们乱哄哄地转了一阵子,就渐渐地散开了。
在柏林,人们都聚集在各家报社的展览橱窗前面,等着看来自斯帕的消息。皇帝会退位吗?在首相府,麦克斯亲王给皇帝陛下写了一个报告,除了口吻,差不多就是最后通牒,但是当报告送到威廉手里时,他不慌不忙地说:“请告诉帝国首相,皇帝不打算退位。”
整整一个下午,麦克斯亲王十分痛苦。当他获悉负责保卫柏林对付反叛者的军事总督辞职,红色革命也席卷其它城市的消息时,他决定亲自向皇帝发出请求。“我必须以亲戚的身份同你讲话,”他直截了当地威廉二世说,“为了防止德国陷入内战,为了使你作为缔造和平的皇帝把自己的使命履行到底,你有必要退位。现在所流的鲜血要算在你的账上。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你要对目前的局面负责。这种看法是不对的,但人们确实这样看。如果现在你退位能够制止内战或更糟的局面发生,你的名字将为世世代代所铭记。”他谈了二十分钟,但皇帝不肯让步。他发誓要依靠军队来恢复国家秩序,并已经发出了必要的指示。
麦克斯亲王无可奈何,他请求皇帝立即解除他的职务,任命一位新首相。但皇帝陛下不客气地说:“是你提出停战的,还是你来接受这些条件吧。”
麦克斯亲王现在主要指望社会民主党领导人沙伊德曼和艾伯特的支持了。这两人曾对他说,如果皇帝退位的话,他们将设法制止罢工。沙伊德曼一夜没有合眼,清晨不到七点钟就给首相府打电话,问“皇帝退位没有?”
“还没有,不过请再等一等。”亲王有气无力。
沙伊德曼说:“我只能再等一小时,如果到时候他还未退位,我可要辞职了。”九点钟不到,他又打了一次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也许要到中午”。沙伊德曼大声说,“我不想等到那时再下决心,请告诉首相!我马上就辞职。一刻钟之内你们将会收到我的辞呈。”
“何必着急呢?”
“能不叫人着急吗?对不起,我不能一拖再拖,否则就悔之晚矣。”
但是,就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最高统帅部发来了电报,内容很简单,但却是决定性的——最高统帅部已决定立即告诉皇帝陛下,军队不能、也不会支持他打内战。
亲王说,“既然这样,那就只有退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兴登堡对此没有异议,亲王连忙打电话给艾伯特,要他制止罢工,说皇帝就要退位了。
艾伯特说,“来不及了!球已经开始转动了。已经有一家工厂的工人走上了街头。”他答应尽力而为,但不出一小时,已有成千上万赤手空拳的工人参加了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市中心行进。人们举着标语牌,上写:“兄弟们!不要开枪!”
柏林开始进入混乱状态。
上午十点钟,皇帝在一间面朝花园的房间里接见了兴登堡,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内冷嗖嗖的,只有壁炉里生着火。皇帝靠在炉台旁,由于寒冷和内心的不安,身子直打哆嗦。
他要兴登堡先报告局势,但兴登堡的嗓子哽住了。他说不出话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流。他请求让他辞职——军队的情况已经毫无指望了;国家掌握在革命者的手中了。德国国内已经有部分军队反水,跑到叛乱分子一边去了。在柏林,内战随时都可能爆发。要叫军队去镇压革命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军队已经再也无法守住前线了,停战协定必须缔结,而不管条件如何,并且越快越好。
威廉二世陷入了沉思,看得出来,他在痛苦地抉择。
快到中午了,还没有消息。现在首先必须作出抉择,要末继续等待,要末自己负责采取行动。但是亲王很清楚,他没有权力这样做,于是他给沃尔夫通讯社送去了一则声明:
皇帝兼国王已决心退位,帝国首相在有关皇帝退位、皇储放弃帝国和普鲁士的王位继承权以及组成摄政执政田等问题作出决定之前,将继续留任……
消息传出,社会民主党人马上派了一个代表团来见麦克斯亲王,要求他把政府移交给他们,以维护和平与秩序。代表团团长艾伯特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党和独立社会党都坚决支持我们。甚至连士兵们也都站在我们一边。这是个棘手的职务,不过我愿意把它接过来。”
“那么你愿意在宪法的范围内担任政府首脑吗?”亲王问。
“我愿意。”
“即使是君主制宪法,也愿意干吗?”
“要是在昨天,我会回答:是的,绝对如此。可是今天,我必须先同我的朋友们商量一下。”
麦克斯亲王说,“那好,现在我们必须解决摄政问题。”
“这已经太晚了,”艾伯特说,正在考虑如何筹划下一步行动时,一群工人和士兵冲进来,要艾伯特对聚集在外面的民众讲讲话。他们说,左翼斯巴达克派(社会民主党左派)领袖卡尔.李卜克内西已经在皇宫的阳台上发表演说,并计划宣布成立苏维埃共和国。
为了抢在斯巴达克派的计划之前,艾伯特立即出现在阳台上。
“公民们!工人们!党内同志们!君主制度已经垮台。很多军人已经站在我们一边。霍亨佐伦王朝已经垮了。”接着他高呼:“伟大的德意志共和国万岁!”人群中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就这样,德意志共和国就以这样一种完全是非正式的、几乎是偶然的形式诞生了。
在收到确切的消息之后,威廉二世最后屈服了,下午时分——就在艾伯特宣布共和国成立之后,他的顾问们在兴登堡的别墅里开了一个会。虽然保皇派的将军们声称他们可以使用军事手段迫使柏林方面撤消已经宣布的退位消息,但兴登堡坚持要求让皇帝到某个中立国家去暂避一时。
“假如皇帝被叛军裹胁到柏林,象俘虏那样向革命政府投降,我可担当不起。”有人提议到瑞士避难,但兴登堡坚持认为荷兰最合适,因为那里也是君主政体,而且离这里只有六十英里。
许最使德国人震惊的是,他们发现弗里德里希.艾伯特竟坐在首相府内。一天工夫,霍亨索伦王朝崩溃了,一位平民、前马鞍匠接管了政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伯特本人坐在掌权的位子上也感到不安。他知道他的掌权对那些在帝国制度下飞黄腾达的人来说是一种侮辱。况且,他甚至也不能代表大街上那种激进的精神。那么他到底代表谁呢?他惊慌失措到了如此地步,当黄昏时分麦克斯亲王前来向他辞行时,他竟然请求他留在柏林当帝国的“摄政官”。麦克斯亲王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这种日子已经过去了。他说,“艾伯特先生,我把德意志帝国的命运托付给你了。”
“为了这个帝国,我失去了两个儿子,”新首相伤心地说。
那天黄昏时分,皇帝犹豫了一阵之后决定去荷兰,并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兴登堡。火车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开动——皇帝走了——德国再也没有了皇帝。
艾伯特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这是同最高统帅部联系的直通电话,他知道他的命运将决定于电话里说些什么。他的手哆嗦着,拿起了话筒。
“我是格勒纳,”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军人的声音。他问,新政府愿意设法使国家不陷入无政府状态并恢复秩序吗?艾伯特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是的。“那好,最高统帅部将维护军队的纪律,让他们和平地返回国内。”他透露皇帝将到国外流亡,由兴登堡全权负责。
“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艾伯特问。
“最高统帅部希望政府能同军官们合作,共同来镇压布尔什维主义,维护军队的纪律。它还要求保障对军队的供给,防止交通运输中断。”艾伯特几乎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几分钟前看来还是没有希望的事现在成了现实——军队支持他。
皇帝退位的消息使下士阿道夫.希特勒这样热情的爱国者大为震惊。此时,他正因双目受毒气熏染一度失明而正在波美拉尼亚一家医院住院治疗。一位衣冠楚楚的年长的牧师来告诉病人皇帝已经退位,国家现在已成了共和国。
在《我的奋斗》一书中,希特勒回忆道:当这位年老的牧师颂扬霍亨索伦王朝的好外时,我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小屋内每个人的心头都感到无比深重的压抑,我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够控制住眼泪。这样的结局是无法忍受的。我再也坐不住了,一分钟也不行。我的眼前再次一片漆黑;我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回到病房,往床上一躺,把滚烫的脑袋深深地埋在被单和枕头下面。
“我一生中最犹豫不决的问题,即我是应当进入政界还是继续当建筑师的问题,这回算是解决了。那天夜里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的双目能够重见光明,我就进入政界。”
——这才是最要害的决定,如果说一战改变了世界,那么一战更酝酿了二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