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12月是一个纷扰无比的岁月,南方各省极力想联合起来,共同发出声音与袁世凯对话,但却始终找不到自己一方的领袖人物,黄兴、黎元洪各成一派,互相势同水火,孙文名望虽高,仍远在海外,有人想到了秦时竹,想让他派人收拾残局,就邀请东北代表吴景濂出任代理议长,吴景濂不敢怠慢,一纸电报就拍到了秦时竹案头请示。
“南京乱成一团,这帮人病急乱投医,居然想到我们了。”看完电报,葛洪义笑得有些过分,“按理说他大小也是个议长,怎么连这个也要请示?”
“吴景濂是个妙人,识时务,不然也不会帮曹锟贿选。”秦时竹笑着对葛洪义说,“孙中山回国在即,他这个代理议长估计也做不长,便让他先过过代理的瘾吧。”
葛洪义叹息道:“南方派系倾轧,政治一塌糊涂,所谓的革命家也就是这么回事,枉我受党教育多年,现在我甚至觉得张謇、程德全他们这批旧官僚反而比陈其美这些革命家要来得可爱,我更愿意与他们打交道,当然,黎元洪不在此列。”
“张謇是旧官僚不错,但远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么恶劣,陈其美等人是革命者不错,也不是一好百好,至少争权夺利的事他没少干。不要用意识形态的有色眼镜来看待问题,不要因为我们受党的教育,就天然地倾向与同盟会,时代不同了。谁对中华民族有利就支持谁,这才是爱国的现实主义。”秦时竹无奈地说,“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联会各派力量将袁世凯推翻,自己建立共和国。但建立共和国后是不是一了百了呢?我看不见得,就是让孙中山做了总统,我们还是会打内战,而且是打着革命的旗号打,这将会更加惨烈、更加伤元气。”
“这倒是,眼下有一个推翻清朝的共同目的,暂时还能团结起来,真的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恐怕自己就要争夺起来,还是让老袁给他们一个教训好。”葛洪义挠了挠脑袋,“难怪你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秦时竹和葛洪义秘密研究、分析战略环境之时,日本领事馆内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谈话,主角依然是三村和川岛浪速。
“川岛先生,听说您卷入了此次针对秦时竹的暗杀行动?”
“不不不,绝对没有,请领事先生不要听信传言。”川岛急忙否认,“我倒是好奇帝国政府对秦时竹的遇刺没有什么反应。”
“反应?你想要什么反应?你添的乱还不够多吗?”三村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确切消息可以证实你参与了这次事件。”
“看来领事先生的情报还真灵通,不过,我真没有策划这次事件,我只不过是在事后才过问的。”川岛见混不过去,换了种口气,“帝国政府为什么不抓住有利时机,利用内部的混乱,及时出兵满洲呢?”
“混乱?你看过秦时竹的表演就知道什么才是混乱。”三村深表不满,“连我都差点被瞒过去,事实证明秦时竹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你说的混乱恐怕是你自己一边吧。”
“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帝国政府看中了秦时竹而不是其它人呢,秦这个人如此难缠,且不好对付,我为帝国在满洲的利益担心啊!”
“看来你还真是无限忠诚于帝国的满洲事业。”三村讥讽他,“想必川岛君有什么好主意喽?”
“不敢,但我觉得满清肃亲王善耆对帝国甚为友好,满洲又是满族的故乡,我们为什么不扶植他而要扶植秦时竹呢?挑一个相对容易控制的人不是更符合帝国的利益吗?”
“看来你对于政治完全是门外汉,善耆更听话不假,但他有能力控制住满洲吗?帝国要一个繁荣的满洲,而不是一个充满危机和动乱的满洲。如果说帝国政府本来对秦时竹的能力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经过这个事件,我们可以相信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满洲。”
“可是,可是,如果秦时竹不听话怎么办?帝国现在支持他,万一他强盛起来要危及帝国的利益岂非得不偿失?”
“强盛?秦时竹他再强盛也是只不过是一只强壮的蚂蚱,帝国这头大象只要轻轻一碾,他就蹦达不起来了。”
“领事先生就这么自信?”
“川岛先生,我知道你的背后是黑龙会和海军,我也知道陆军和海军之间有矛盾,但我要提醒你,这次支持秦时竹的政策我们外交部和政府是和陆军取得一致的,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若是真的为帝国的利益着想,不如去经营蒙古。”
“谢谢您的忠告,我告辞了。”
12月15日清晨,三村照例又要看《人民日报》,这是作为领事所必不可少的政治课,但今天的报纸让他觉得触目惊心,头版头条居然是这样的――“金还背后真凶渐渐浮出水面,阻挠革命无所不用其极!”。
本报讯:连日来,为了彻底清查刺杀秦都督一案,内务部、司法部、警察局组成联席调查组,深入查访有关事实和案件当事人,据本案直接凶手金还和李平度供认,……现已初步查明两人是受人指使,……指使者为某些满族亲贵王爷……此等人为阻扰实现共和,千方百计破坏革命进程……除掉革命领袖只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他们还计划在东北依靠若干***残余势力……妄图实行复辟……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有与外人来往踪迹……里外勾结……妄图出卖我中华民族之利益换取帝国主义对他们倒行逆施的支持,不惜卖国求荣,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更有少数洋人,与这一小撮反动势力狼狈为奸,置其本国政府恪守中立、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声明若罔闻,企图火中取栗……
本报最新消息:交待完上述罪行后,为逃避法律制裁,两人在狱中相继自杀身亡,根据他们的交待和线索,在金还家中查抄出金银珠宝等共价值约50万两……据初步调查,绝大多数为其贪污受贿所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是谁,但三村看一眼就知道指的是川岛浪速,不禁心里暗暗骂道:“这么快就被别人抓住把柄了,还敢在我这里大言不惭,哼,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老袁也看见了相关新闻,招来赵秉钧问:“秦时竹此举何意?”
“这个……这个,卑职以为不敢妄自猜测。”赵秉钧本来想撒个弥天大谎,就说这是他派人嫁祸与朝廷亲贵,但一想到老袁那犀利的眼神,就明白这样回答肯定不行,老老实实说了。
“金、李二人被捕后,你可曾营救?或……”老袁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调,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他要说“解决”等类似的话。
“卑职曾设法弥补,无奈实在看管严密,不能找机会下手。”赵秉钧汗都出来了。
“这就怪了,难道是馨吾(胡惟德的字)使的手段,不过他没在电报里告诉我啊。”袁世凯严厉地盯着赵秉钧,“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这次赵秉钧回答地很干脆,“莫非,莫非真的象报纸上所说,两人为国尽忠?”
“不可能,绝不可能。”袁世凯斩钉截铁地说,“这两人一个贪财,一个怕死,岂是为国尽忠之人?这里面一定有鬼。”
赵秉钧觉得蹊跷:“真要是为国尽忠,两人也不应该交待就……”
袁世凯也觉得挠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恼羞成怒动了手?”
“不可能,他是个奸雄,看他玩诈死玩得这么熟练就知道了,难道他躲了这么多天仅仅是为了找个人杀杀泄愤?”袁世凯当即否定,“我在想,秦时竹应该已知晓这两人的秘密,对他而言已没有利用价值,还不如……”
“大人,这事情全部是我出面让冯麟阁安排的,决计不会牵涉到您。”赵秉钧赶紧表白。
“没什么,杀了就是杀了,没什么好后悔的。”袁世凯踱着八字步,“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秦时竹的用意,你说,凭他的手段,不难问出金、李背后的人是谁,就是问不出也猜得出;但报纸上的矛头,明明又是指向那些亲贵王爷和洋人的,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从报纸的语气上来看,应该说的是良弼和善耆,什么阻挠革命、破坏共和,都和这两人逃不掉干系,那洋人多半指肃亲王府上的那个日本人川岛浪速。”
“我看也是,只是他针对这两人意图何在?”
“依卑职所见,秦时竹是色厉内荏之人,此番举动,想来是不为得罪大人之举。”
“哦,说下去。”
“一、凭秦之手段,纵然无确凿证据,但首先肯定怀疑是我们,但他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布是那些亲贵王爷,就是想避免和我们冲突;二、万一秦得知是我们之所为,他心中虽然气恼,但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无法发难……”
“这是何故?”老袁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听听别人的。
“理由很简单,目前两边停战议和,秦时竹也提出只要答应顺应共和,就可推举大人为民国之大统领,如果此事捅出来,两家必然撕破脸皮,但又必须给内部一个交待,思来想去,推到那些王爷身上最好,反正他们也深恨秦时竹,不会让人觉得突然。”
“胡说,谁说我答应做大统领的,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对,对,大人是这么想的,但秦时竹他们就盼着大人您的举动呢。”老袁的心思,赵秉钧自然明白,口头上却还是要维护清廷颜面的,怎么说袁世凯也是内阁总理大臣,自己也是内阁部长,“对于议和,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上次延长停火时间,就是他们主动提议的,他们肯定抱着速和速决的心态,不想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有道理,”袁世凯得意地说,“看来这秦时竹也怕我啊,可他为什么要坚持两个条件呢?”
“这就是卑职评价他色厉内荏的依据,一方面他是想和的,另一方面,又要显示他的手腕;我觉得,这个两手,前者是做给我们看的,后者是做给他下面的人看的,大人您想,”一打开话匝子,赵秉钧就开始收不住了,“秦时竹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巡防营统领,骤得大权,不服者必众,以两个条件搪塞,余者固然无话可说,但也堵死了和谈的路,不经过我们首肯,这些条件断然无法达成,秦时竹自然心知肚明,所有才有举大人为大统领一说;秦之手腕,不可为不高,奈何现在羽翼未丰,故有此色厉内荏之表现。”
“有点道理,如何应付你有法子了吗?”
“卑职一时半会也没想好,但从现在看来,秦时竹也是主和的,这就好办,两家谈妥条件,就不用刀兵相见。”眼看袁世凯赞同他的观点,赵秉钧得意起来,“卑职以为,我们不妨装聋作哑,任由他和那些王爷们扯皮,总之,一个拖,一个和,一个谈,事情总是有转机的,到那时,还不全是大人您说了算。”
“就依你之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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