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贞已死的消息传出后,早已为徐世昌高官厚禄引诱而动心的潘矩楹和伍祥桢终于撕下了伪装面具,公开宣布效忠朝廷,调转枪口来进攻本来还是盟友的张绍曾了。面对潘、伍二人的背叛和吴禄贞的死讯,张绍曾猝不及防,亦不禁动摇起来,在部下的威胁下被迫同意南下就任宣抚使,潘矩楹继任了第二十镇统制。
吴禄贞的被杀、张绍曾的离开使蓝天蔚所在的第二协军心亦开始动摇,标统聂汝清(聂士成的侄儿)叛变,公开宣布划清界限,投向了潘矩楹,炮兵营长李和详也随之投敌。潘虽然当了统制,但并未立即树立威信,79标内部革命力量较好,施从云、王金铭等率领该标主力脱离了二十镇,公开加入了第二协,冯玉祥任管带的一营也在其中。经过一番分化组合,蓝天蔚的第二协人数依然还有四千多,且大多数为革命坚定分子,尚可一战。为完整地将这支军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也出于布置作战的需要,潘矩楹向蓝天蔚提了通告,假惺惺地宣称,只要宣布效忠朝廷,可以不再追究起义事宜,所有人一律免受处分,限于晚上九时前回答。
陷入重重围困的蓝天蔚反而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支部队尽可能地保存下来,避免仅有的一点革命力量被完全消灭。硬拼不是上策,他寄希望利用对方的麻痹找到空子钻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可能最好打回东北去。他没有贸然拒绝对方的要求,反而将计就计,要求更多的时间用于内部的协调、统一,拖得一时是一时,一边做好撤退的准备。袁世凯却急于斩草除根,再三催促之下,孟恩远的第二十三镇加速开拔,出关合围蓝天蔚。
“最迟不得晚于今晚11时开拔?”葛洪义念叨着刚刚截获的电报,“倘若这样,9日凌晨2点二十三镇将通过奉天,中午12点能到达滦州,我们得拖住他!”
“23镇总共调动多少兵力?”
“一个协又一个步标、一个炮标还有马队等,吉林只留一个步标。”
“消息可靠么?”
“可靠。小羽传来的消息也同样如此。对了,还将在奉天补给军火。”葛洪义补充道。
“这么多部队一趟车还运不了,孟恩远打算分几拨?”
“分三拨,最早出发的45协先期到达,然后是步标、炮标还有马队,最后是辎重营,前后相隔四小时。”
正在沉思间,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却是赵尔巽找秦时竹的,只听见他连连应声:“是!是!”末了还补充一句,“大人,您放心吧!”
“电话是赵尔巽打来的,告诉我明天一早六时孟恩远部要在奉天补充军火,要我派人负责警戒、保卫,不过明天的大会仍然要我参加。”
“六点?孟恩远还不是一般的磨蹭,比我们估计的还要慢!”夏海强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陆尚荣虎着脸,“起事时间就定在十点整,万一23镇还没走,反而就地展开,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这个……”众人哑口无言,颇为沮丧。
“他奶奶的,居然敢坏俺们的好事,老子连23镇一块端!”
“好!很好!非常好!”葛洪义又看了一份电报,冷不丁爆笑起来。
“抽疯了?”夏海强夺过电报看后,也哈哈大笑。
电报上说得明明白白:兵事紧急,前两趟在奉天并不停留,直接开拔,只有最后由辎重营押运的那列火车要等军火补给完毕后才能出发。辎重营不过区区四五百人,又无多少战斗力,是故两人大笑。
“我看看!”陆尚荣一把抢了过来,乐开了花,“真是天助我也,电报里孟恩远的意思是,不但要在奉天补充弹药,而且大炮也要在最后一趟车里运。妙!发财了。”
“截军火?”秦时竹集团干截军火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真正的驾轻就熟。
“没了大炮看这23镇还能有多少作为?前面几趟不必理会,他要入关就让他走好了,咱们只管把最后一趟截了。”
“没想到吴禄贞还是死了。”葛洪义一想起来便觉得惋惜,“张绍曾被排挤走后只剩下蓝天蔚孤军奋战,今晚九点最后通牒一过,滦州方面就能打起来。”
“是福不用躲,是祸躲不过,命中注定吧!”秦时竹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袁明日回京,估计要调集全部力量吃掉蓝天蔚以安定后方,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我有个大胆的主意。”陆尚荣权衡许久后道,“现在形势有变,起义计划也要相应改变,我意明天先派兵截下火车,控制东、西两门,同时派突击队控制谘议局,等城内安定后我立即带领部队利用截下的火车火速抢占山海关,防止清军反扑。”
秦时竹摇摇头:“这对时间的配合要求太高!还有,锦州怎么办?不拿下锦州,敌人一旦发现,两面夹击,山海关是守不住的。”
“我觉得大黑的意见很好,既然打算利用敌人不知情的情况抢占山海关,我们同样可以利用相同的方法抢占锦州,只要把握好时间差,两边同时动手就行了。”葛洪义道,“现在冯麟阁的主力已被调去包围蓝天蔚,留守锦州仅仅只有张海鹏一个营,驻守山海关是张景惠的一个营,主力都在关外70里的地方驻扎,防止蓝天蔚北窜,如果真能占领这个重要关隘不要说东北的革命胜利有了保障,就是蓝天蔚集团我们也有可能救出来!”
“依现在的兵力分布自然没问题,可你们有没有把明天二十三镇出关后的变化考虑进去?”秦时竹摇摇头,“我觉得漏洞太多,对配合要求实在太高。”
“我觉得不太可能有大的变动,第一,孟恩远调去打蓝天蔚,是用于机动作战而不是守城,防御指数一般;第二,明天起义成功后可以立即掐断关上和奉天的消息,有可能保持最大的隐蔽性;第三,如果抢关后马上被发觉,他们来攻,我也不怕,因为孟恩远的大炮被我们扣留了嘛!以山海关的险要,没有火炮那是万万攻不下来的。”
“万一他们从别的地方调集火炮呢?”秦时竹以不同的疑问方式继续完善这个计划本身。
“调动火炮本不容易,真等他们调动好了我们这边也应该已经搞定。再说,”陆尚荣信心满满,“我坐那趟扣下的军火车去,利用上面的火炮不见得就守不住!”
秦时竹想了想,“方案大体可行的,但也不能估计的太顺利。这样吧,大黑抢下关后坚守一个白天,我一定派兵增援你。如果没有援兵,你又实在守不住,可以撤退到锦州,撤退前你把山海关附近的铁路炸了就行,以延缓敌人追击的速度——用你坚守的那十二个小时拿下锦州应该不成问题!”
“结合刚才的方案,我的想法是,明天用我的卫队解决车站之敌,与此同时让马占山率领骑兵营解决东门守敌,海强率步营解决西门守敌,然后合兵一处,解决马龙潭的中军兵营;炮营和其他兵力由郭松龄坐镇守卫北大营!”秦时竹一字一顿地说,“我负责总调度。”
“我的想法是,第一步,先派突击队奇袭谘议局、控制局面后转交秦总掌握;第二步,我带3营人马抢占山海关,同时命令李春福率马营抢占锦州,新民的本部人马就地乘车,准备驰援。”
“好!一旦你们突击成功,我立刻派警察控制全城枢纽要害,方便你们腾出兵力用于其他方面。”
“现在对表!”秦时竹、陆尚荣、葛洪义、夏海强掏出清一色的自强牌怀表校正起来。
“为防不测,大家都把防弹衣穿上!”
战鼓在隆隆作响,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老袁也在忙着调兵遣将,首先严饬李纯火速进军,打下娘子关,进军山西;其次,命令王怀庆率队驰往石家庄,接替第六镇的防务,保卫京汉线;再次,命令驻扎在通州的毅军姜桂题部前出密云,截住蓝天蔚往西逃窜的道路;复次,命令曹锟的第三镇北上,一方面协助潘矩楹稳住阵脚,另一方面进剿蓝天蔚;最后,命令第五镇退回山东,弹压地面。
外面风云变幻,秦时竹一宿没睡,在最后动员阶段,他连夜召集各营管带谈话:
“诸位,南方形势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各省一个个接着独立,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请统领带头,效法南方,宣布独立!”众人异口同声,对于奉天最近的局势发展,这批心腹早就猜到了几分。
“革命风险很大,大家想好了没有?”
“愿随统领赴汤蹈火!”
“好!”秦时竹大喜,细细交代了准备情况,并说道,“明日行动事关重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是英雄是狗熊就看这一仗打得响不响!所以动作一定要麻利,谁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统领请放心,一定好好教训马龙潭那龟孙子,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好,现在我宣布……”秦时竹将行动方案一一道来,各人领命。
“对各位的忠心我不怀疑,不过回去后注意保密,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情况有变,可相机行事!”
“是!我等按预定方案部署……”散会后,大家分头去自己营内布置发动。
葛洪义在警局里告诉两个手下:“明天谘议局开会,治安形势严峻,你们要牢牢把守南门,市区街道的巡逻一律取消,全体弟兄在局里待命,备好武器弹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但城里的治安怎么办?”
“由马龙潭负责弹压,我们不要赶这趟混水!”
“是!”
赵尔巽秘密召见了马龙潭:
“明天开会,听说‘联合急进会’要发难,你可有准备?”
“禀大人,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用一个营把谘议局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会场我亲自带卫兵去,誓死保卫大人安全!”
“很好,秦时竹已被我支使开去火车站安排军火运输了,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这会场的秩序你可千万控制住!”
“有我在,保管革命党翻不了天,秦时竹不在更好,免得他碍手碍脚地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