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钟辰飞看着陆绎镇定自若的双眼,呢喃道。
“是的,平衡。”陆绎笑着继续说道:“就好比现在内阁就只有两位阁老,如果吕调阳吕阁老被太后给乞骸骨了,那内阁就变成了张居正一家独大的场面,那不是天家乐意看见的。”
“就好比成祖皇帝担心我们锦衣卫一家独大,从而设立东厂用以制衡我们。”
“再比如正德皇帝觉得以杨延和扬大学士为首的文官集团变得愈发膨胀后,将刘瑾推出来一样,这都是天家需要的制衡。”
陆绎的话不可谓不犯忌讳,但既然他敢和,钟辰飞敞开心胸的交谈,那也正式说明他已经将钟辰飞看做了心腹,并不担心他会说出去揭发自己。
同样的道理钟辰飞心里也门清,他暗自感动的同时,还想向陆绎询问更多的官场的道道,却恰巧陆安北此时来禀,门外有一个带着兵部左侍郎凌大人举荐信的人想要找陆绎。
哦?这就是凌大人所说的惊喜吗?
陆绎摸了摸下巴,便让陆安北请他进来。
很快,一名身着八品文官犀牛补子的少年走了进来,朝着陆绎微微作揖,恭敬道:“下官鸿胪寺主簿赵士祯,拜见陆大人。”
“你身为鸿胪寺的人,怎么无端来拜见我这个锦衣卫同知?”
陆绎微微个皱眉,他还以为凌云翼想介绍能认武将给自己,没成想是一个少年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个八品文官?
“既然陆大人如此发问,那下官就直言不讳了。”赵士祯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丝毫不在意面前陆绎与钟辰飞那一副怪异的表情,继续说道:“凌老大人说陆大人你能够让下官制造火器。”
开什么玩笑啊!
陆绎乍一听这小子的话,忍不住扶额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本官乃是锦衣卫同知,不是工部尚书,私造火器可是大罪!你要想造火器别来找本官,也别待在鸿胪寺了,直接去工部或者兵器局就是。”
“下官去了,他们不要下官,说下官年纪太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赵士祯委屈的说道:“而且凌大人介绍我来时曾说过,现在陆大人要是不能助下官制造火器,下官可以辞官回家,充当大人的幕僚,直至大人权倾朝野后,再协助下官制造火器。”
陆绎闻言,顿时满脸黑线,权倾朝野?你这是夸我还是捧杀我呢?
陆绎下意识的就想让钟辰飞将其拿下,下入诏狱再说。
但一想到他是凌云翼这个在南征时对自己很好的老头推举过来的,他只能无语的说道:“你这都哪跟哪?先不说本官能不能权倾朝野,就凭借你这个八品文官,就像当本官的幕僚?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想必你连一个举人的身份都不是吧?本官凭什么觉得你能够替本官出谋划策?”
正如陆绎所说的那般,赵士祯在隆庆六年题诗于宝扇上,那宝扇被孟冲偶然所得,随后进献给先帝,这才得到了赞赏,遂以善书徵的理由,授于赵士祯鸿胪寺主簿的官职。
可他不想当着所谓的鸿胪寺主簿,此时的赵士祯一心一意的想要制造火器。
赵士祯幼年生长于海滨,浙江乐青人,年少时经历过倭患,所以见识过戚家军那极为出名的十三鸳鸯阵。
感叹鸳鸯阵中,人与火器之间的配合无比娴细的同时,却也察觉到了大明常规性鸟统弊端,换弹麻烦不说,还很容易炸膛。
于是他十六岁随叔父赵锦进京后,便游历火器局与工部之间,拜访了多名制造火器三十年之久的老工匠,以及当年随着戚家军一同抗倭的参将,试图尝试改良火器。
可也正如陆绎所说的那般,对于嘴上无毛的赵士祯来说,每次他去工部去火器局都是碰壁,没有人愿意相信,甚至让他动手制作火器。
这让赵士祯很是受挫,直至遇见了那位凌云翼凌大人后……
面对陆绎的疑惑、质问,赵士祯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陆绎。
陆绎一脸狐疑的接过,翻阅了起来。
良久,陆绎终于看完了这封信,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赵士祯。
“难怪你能得到凌大人的赏识,感情是世出名门啊。”陆绎叹了口气,“你的叔父是贵州巡抚、师从王阳明的赵锦?祖上是赵宋皇室?”
“哈?前宋皇室?”
听到陆绎的话,就连一直未曾出声的钟辰飞也下意识的开口道。
当看见赵士祯无辜的点了点头后,陆绎的脸色终于古怪了起来。
宋朝都灭亡三百年了,现在还能看见皇室后裔,这可真是……
也正如陆绎先前所说,难怪赵士祯能够得到凌大人,就凭借他叔父乃是师从王阳明这个后圣的赵锦,就足以让凌云翼卖他一个面子。
只是古怪的是,这小子为什么要赖上我?
陆绎思考了半响,最终点头说道:“行吧,你明日就向吏部提交辞呈,后天就来我府上当本官的幕僚。”
“那大人是同意日后帮我制造火器了?”赵士祯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看你表现吧。”陆绎淡然道。
在他没看见赵士祯的表现与能力之前,他可不会见话说满。
不过即便如此,赵士祯也不觉得陆绎是在消遣自己,毕竟他和陆绎的身份差距太大,家世是家世,可人家陆绎的家世也不比现在的自己差。
再说了家世再好有什么用,能办正事才是王道!
想到这,赵士祯心中十分火热,和陆绎打了个招呼,便匆忙离去了。
看样子是着急回家准备辞呈的事情了。
钟辰飞望着赵士祯远去的背影,看向陆绎忍不住问道:“大人放心这小子吗?说不定别人派来的内应……”
“要不要属下派几个机灵的去跟着他?”
“唔,这件事也无不可。”陆绎沉思了一番,点点头。
“属下这就去做。”钟辰飞闻言,抱拳离去。
而陆绎则看着手中凌云翼的推举信末尾的几个字,再度陷入了沉思。
“吾观此子,乃是武备天才。”
武备……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