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微臣以为,陛下万寿节将近,又是大婚之后第一次,该铸造天坛,昭告天下子民,万历盛世将至。”
朝会上,一名六品京官进言道。
他这话刚说完,六部九卿至少有一半向其投注杀人的目光。
六品京官的顶头上司都忍不住想着,下衙之后给其小鞋穿。
你堂堂一名文官,居然想要做佞臣?你这是在丢他们的脸!
这名京官感受到了周围宛如实质的杀意,脸色却依然平静,满不在乎。
佞臣虽然会被同僚鄙夷,被史书嫌弃,却是晋升高官最快捷的小道!
有了权力后,谁还敢当着自己的面鄙夷自己?
试问严嵩、徐阶权倾朝野时,谁敢?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万历小胖子还未做出答复,最前方的户部老大王国光却不干了。
他直接出班说道:“陛下、太后,眼下国库才刚刚有了结余,可这些都已经规划到了来年,现在动用,会导致什么后果,老臣可不敢保证。”
言下之意,明年要是因为没钱而出了事,都特么别怨我!
万历小胖子微微颔首,毕竟他年纪摆在这里,对什么丰功伟绩的建筑,还没有那种心思。
或许几十年后他会喜欢,但至少现在不喜欢。
那京官见状,暗道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出列道:“陛下、太后,倭洲的白银很快就要运送回来,到时候国库应该还会充盈才对!”
“好了,朕不感兴趣。”万历小胖子觉得他越说越过火,于是不免温怒道。
那京官顿时面如死灰,这一次那前程一搏的机会,无疑是失败的。
等待他的不是被调离京城,就是永无止境的小鞋……
“陛下、太后,陈璘带着战利品归京了!”
当陈璘与邓子龙一起,率领押送白银的骑兵到达京城外时,礼部与户部的官员早就等候多时。
前者是处于礼制,而后者则是想要敢在别人之前,将这些白银拉入国库之中。
因为按照潜规则,这里面可是有一小部分,要归入皇帝的內努之中。
可整个大明都是皇帝的,您老人家富有四海,干嘛还存着內努?
所以历代的户部堂官,都希望能够想尽一切办法从皇帝的內努挪钱,又怎么会将到户部嘴边的肥肉送给替皇帝掌管內努的太监呢。
双方客客气气的行礼后,漫无边际的车队开始缓缓驶入京城。
围观的百姓看着一箱又一箱贴满封条的白银从眼前驶过,心中忍不住澎湃道:“我大明国威正盛啊。”
钟辰飞带人隐藏在人群之中,开始了陆绎早就安排给他的任务。
“我听说啊,倭洲遍地都是金银,一榔头下去就能挖出十两银子来……”
“咱们汉人去了倭洲之后,立即就变成了老爷,那些倭人仆从简直不要太乖顺,听说他们只听命于强者,而我们大明的汉人,就是强者。”
“我也听说啊,倭洲经历连翻战乱之后,男丁极具减少,移民过去的汉人一连找了四五个乖巧的倭人媳妇,她们还不嫌弃他穷,关键她们还很勤快……”
一时间,这些“谣言”宛如浪潮般在京师百姓的心中生根、发芽,直至传播、播种。
而与此同时,陆绎带着轻骑,却先一步回到了府中。
九边的卫所不能急切,先大刀阔斧的给予大同一刀,然后剩下的则交给英国公与张四维,自己则先一步脱离漩涡。
何为漩涡?自然是立功的漩涡。
此时的陆绎已经今非昔比,在朝中的地位也日渐稳固,自然也不需要这些对他来说相当于烫手山芋的功绩了。
有着吃力不讨好的闲工夫,在家多陪陪妻儿岂不快哉?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陆绎这才陪了两天妻儿,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再次打扰了。
“王部堂莅临陆府,当真让陆府上下蓬荜生辉啊。”
陆绎微笑着看着正在品茶的王国光,嘴角忍不住抽抽起来。
对于这一国朝计相,还是一个平日里并无多少联系的人上门,陆绎当真是感觉头疼。
因为他知道,这种人一般登门,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而且王国光的籍贯,更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对方是为了晋商而来。
因为王国光本人,就是山西晋阳人。
作为堂堂户部天官,王国光的前半生可谓是十分坎坷。
作为嘉靖二十三年的进士,王国光先后担任吴江和仪封二县的知县。
随后依次升为兵部、户部右侍郞总督仓场。
后因病辞归,隆庆四年起复为户部右侍郞,调任南京刑部尚书。
一年后又改为户部右侍郞再督仓场,随后万历元年任户部尚书至今。
这反反复复的调离,让王国光更加珍惜户部尚书一职,在担任户部侍郎期间,他撰写的《万历会计录》是现在大明收服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改革税赋制度的根基。
这样的国之重臣跑到陆绎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府上,很难不让别人浮想翩翩。
“王某这次登门拜访,不是私事,乃是公事,还望陆大人莫要误会。”王国光平静道。
陆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理解。
随后王国光便直言道:“说道公事,王某想要先询问一下陆大人,对于倭洲这几百万两白银入库户部一事,有何见解?”
“这不是国之常情吗?不如户部难不成直接分发其余五部,甚至下属衙门?”陆绎微微皱眉,隐约猜到了王国光的真实用意。
“是啊,可有些人看不见这些,他们非想要将这白银花出去才好。”王国光仿佛见到了知己,忍不住吐槽道:“可这些钱能够乱花吗?太多的白银融入底层百姓之中,只会让物价上涨,人人自危的哄抢粮食,从而引发大乱!”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陆绎皱了皱眉头,歉意的打断了王国光的话,说道:“其实王部堂,此话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陆绎的突然插话,让王国光有些错愕,旋即又有恼怒。
原以为是知己,没想到和那群掉进钱眼里的文臣武将没有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