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也变得燥热起来,陆绎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火热的,烫的心肺也跟着滚烫起来。
“刘有德,你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
陆绎再次砍死一个贪功冒进的反贼,柱刀在地,呼呼的喘着粗气,心里却忍不住的焦急:“你他娘的再不来,老子只能自杀殉国了!”
就在这最后的关头,西门那边突然响起一声轰鸣:
“轰!”
紧接着一片呼喊声传来,太平香的反贼们愣了愣,紧跟着欢呼起来:
“西门那边破城了!”
“太好了,破城了,终于破城了!”
“进城去,抢银子,抢女人!”
“对对对,咱们打生打死的,不能让他们占便宜了!”
……
陆绎心头一叹,丧城失地,他也没有颜面回京师去受审,刚要倒转刀锋给自己一个了断,城下居然也传来密集的声音。
“哈哈!”陆绎停住刀大笑起来:“刘有德,你他娘的总算是来了!”
那些太平香的反贼还不知道陆绎在笑什么,城下那几个边军精锐突然排众而出,夺了战马翻身就打马飞奔而走,其中那个凶汉还狠狠的回头盯了镇东门的城楼一眼。
似乎是一个引子一样,这几个边军精锐的马蹄声,引发了更多的马蹄声,更密集,也更急促,慢慢的汇聚起来,就像是白日里的雷鸣一般。
“是马队!”
终于有太平香的反贼看清楚了,嘶声力竭的哀嚎起来:“是分守参将的马队!”
首领突然逃走,让这些反贼已经人心惶惶了,这一声嘶喊就像一瓢开水倒进热油中一样,一下子就炸了:
“怎么可能?”
“不是说已经拖住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那可是六千大军!”
……
反贼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愚蠢的只会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聪明的已经开始丢下刀枪掉头就跑了。
其他的反贼也都反应过来,“轰”的一下不管不顾的炸开来,没头没脑的回头就跑。
城下的反贼跑的倒还快,城上的反贼就要了命了,拢共云梯就那么十个,攻城的时候还被打坏了几个,但是攻上城头的反贼却有好几百人。
为了争夺这下城的机会,反贼们你争我抢,不断有人被挤的摔下城去,凄厉而短促的惨叫此起彼伏。
尤其是当一条红色的洪流从西城沿着大街直扑而来的时候,这些反贼更是心急如焚,不少人为了抢夺位置挥刀相向,自己人杀成一团。
陆绎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心知这些蠢货的下场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
“大人,陆大人!”
“陆大人你在哪里?”
岑福的呼喊焦急无比,其他的锦衣卫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看到城墙上满地的尸体,这些锦衣卫都要急疯了。
“我在这里。嘶~”
陆绎出声呼应,不料却牵动伤处,疼的直咬牙。
“大人在这里!”最先找到陆绎的锦衣卫几乎要喜极而泣,看到陆绎的样子时又吓的肝颤:“大人,你,你怎么了,这是,天啊,快来人,陆大人受伤了。”
岑福带着一堆人心急火燎的冲来,看着陆绎浑身是血的样子,也吓的要命,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音:
“大人,你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行了行了,本官还没死!快,看看其他的兄弟去!”
陆绎有些沉痛,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此次守城的伤亡肯定极为惨重。
事实也是如此,天津卫最好的郎中被请来给陆绎治伤的时候,他在城门楼里听着岑福的汇报:
“天津锦衣卫自百户黄猛以下,殉职者四十三人,重伤三十六人,其余人人带着伤,只是伤势不严重。”
陆绎心痛如绞,虎目中泪光莹莹:“天津锦衣卫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哼!你们锦衣卫的兄弟是好样的,我们东厂的番子就是熊包不成?”
若是平时有人这样和陆绎说话,锦衣卫们非得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可是满身绷带的许标扶着一瘸一拐的陈增出现之后,锦衣卫们全都默然不语。
陈增这老太监毫不客气的坐在陆绎身边,眼睛红彤彤的就跟一只老兔子似的:
“你们锦衣卫是好样的,咱家的儿郎也不是孬种!八十三个,整整八十三个啊!陆大人,这太平香的反贼,一个都不能放过!”
陆绎沉重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仅如此,区区一个太平香根本没这么大的本事,这太平香背后的人才罪该万死!”
陈增也反应过来,眼中凶光闪烁,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错。区区太平香,几千人连城门都摸不到,却被那几个人一点拨,就在这天津卫造下这么大的杀孽,咱家不将这些背后的狗爪子全部打断,誓不为人!”
“陆大人。”一直沉默的许标突然问道:“你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来头吗?”
“边军!”
“九边来的!”
陆绎和陈增几乎是异口同声,显然两人都已经猜到一起去了。
许标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是不知道是边军中的哪一个如此大胆,竟然敢派人来搅乱畿辅之地。”
原本陆绎也在苦苦思索这些人的来历,可是之前他潜伏在太平香众之时听到的一句话,突然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陆绎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我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了!”
“哪里来的?”
陈增有些不可思议,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着陆绎。
陆绎却不着急,吩咐下去:“去,告诉刘有德。把那些太平香里领头的,全部带到城下来问话!”
天津卫发生这么恶劣的反叛,刘有德按兵不动是难辞其咎的。
虽然他有“家眷被擒”的理由,可是文官们却不会管这些,能不能将功赎罪,全靠陆绎和陈增这个老太监怎么帮他回寰了。
因此一听到陆绎的要求,刘有德吩咐下去,马上就亲自押着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太平香大把头们,赶到镇东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