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县令肝胆俱颤,“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求大人再给下官一次机会。”
秦遇不语,就在齐县令心往下坠时,终于听到头顶声音:“你若再处理不好本地的事……”
“能能能,下官能。”齐县令连连保证。
秦遇这才离去,齐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喝道:“来人哪。”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齐县令面色冷厉:“去给本官查,谁负责那两个村子修路的事。”
下属眼皮子一颤,头更低了:“是,大人。”
当天晚上,县令大人惩处了两个书办,直接板子伺候,而后下了大牢,紧跟着又将一位大使降职。
齐县令这边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其他县,给其他县敲了个警钟,几位县令办事更加谨慎,认真,无形之中,提高了效率。
事情解决了,可到底折了一条人命,秦遇心情有些沉重。
言书看出他脸色不对,询问后得知缘由,也沉默了。
少顷,言书叹道:“乡下人家不懂法,遇到事了,只知道拼蛮力,逞凶斗狠。”
这件事,但凡有人懂法,或者但凡有一个人肯对衙门多一点信任,事情都不会搞成这样。
但是想到上任知府所为,又能理解为何百姓不信官府。
言书见秦遇眉头紧蹙,宽慰道:“夫君,现在事情解决了,放下吧。你做的很好了。”
“不,我做的不够。”秦遇抬眸,看着言书:“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不能只抓物质,还要抓文化。”
言书:“什么?”
“我有了一个想法,阿书,晚饭别等我。”秦遇匆匆去了书房。
秦小山给秦遇磨墨,看着秦遇奋笔疾书。
“大人,您在写什么?”
“案例。”
秦小山懵了:“什么案例?”
“犯事的案例。”秦遇言简意赅。
秦小山不问了,大着胆子凑近了些看,是图文并茂的作品,秦小山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一个偷窃案,大约把作案过程省了,只写了失主如何气愤慌乱,然后旁人劝他立刻报官,随后官府捉拿贼人,找回失物。
有些画挺夸张,失主生气的时候,头上还冒火,怪有趣的。
秦小山不算聪明,接连看了几个案子才看明白,这些案例都在告诉他们,遇到事了,报官,报官!
秦遇连夜写了十几个案例,让人拿去印,随后装订成册发放下去。
言书来给秦遇送吃的,看到秦遇眼底下的乌青,很是心疼:“夫君,这能有效吗?”
“总要试试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悲剧一出就够了,足够给人警醒了。
太阳从天边升起,秦遇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用了早饭后,在院子里转了转。
张氏抱着两个孩子寻他。
秦遇接过孩子,了了道:“爹睡觉。”
空空忙点小脑袋:“爹要听话,爹睡觉。”
“睡觉有亲亲。”空空嘟起水润润的嘴巴。
秦遇望向他娘,张氏哼道:“看我做什么,两个孩子都劝你呢。”
秦遇也确实累了,他抱着孩子回屋,本来想陪孩子说会儿话,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就靠着软榻睡着了。
空空伸手摸了摸秦遇的嘴巴,秦遇下巴处有短短的青茬,摸着有些刺手。
不过摸久了,还有种别样的手感。空空摸的挺欢,然后就被打了。
空空要哭,了了瞪着他,空空瘪瘪嘴,把眼泪收回去。他靠在秦遇身边,一个人玩起来。
言书跟进来,发现两个孩子不吵,也就没管了。只让阿珠在旁边看着,免得孩子摔下榻。
另一边,山子听到了官府对他误杀人的判决,心里不服,可又没其他办法,最后回村偷偷看了他爹娘一眼,他就跑了。
天大地大,总有他去的地方。
他不会就这样的,肯定有其他的生机,只是他暂时没发现,抱着这个念头,山子在山林中躲避,爬过了一座又一座山。
他蓬头垢破,衣衫褴褛,嘴巴边还有干涸的血迹。这些天,他都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他险些被蛇咬死,被老虎追赶,被黑熊驱逐。
他活的不像个人。
他恨极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天气转寒,晚上他经常被冻醒。
这天他闯入一座山,看到树上有野果,眼前一亮,然而他刚摘完野果,就被几个男人围住。
“你是什么人!”
山子怀里的果子掉了一地,他看着对方手里拿的刀,心里慢慢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我,我……”他支支吾吾。
山子可疑的形象把对方激怒了,“我看你找死。”
闪着寒光的刀锋在阳光下,晃的人刺眼。命悬一线时,山子嘴不受控制道:“我杀了人,我是通缉犯。”
虽然口音重,但对方也是当地人,听明白了个大概。
对方不信,上下打量山子:“就你这怂样,还通缉犯。”
其他人也讥讽道:“别说人了,你敢杀猪宰牛吗。”
山子极力力证自己,最后他被带去见几人的头头。当他被带上山头,在一个寨子见到凶神恶煞的男人,他再没有怀疑的了。
他误打误撞,跑进了山贼窝。
第143章 巡视
时下入秋,眨眼时间,秦遇来浔阳府上任已经小半年了。
虽然说百姓修路,既修建了基础设施,又安抚了他们,但这都是暂时的。
人多,干活快。路翻年后就能修好,府城的城墙修缮也完成了一半,估摸着再一段时间,就能焕然一新。
到时候这么多人,只地里的一点农活是养不了他们,也拴不住他们。
怎么办呢?
秦遇在书房里,负手来回踱步,眉头就没松展过。
忽然,房门响了,秦遇温声道:“进来。”
秦小山从外面进来,走到秦遇面前三步距离,恭敬道:“大人,下午您有行程。”
秦遇懊恼,他都把这事忘了。
“我知道了。”
秦小山退出去,重新关好门。秦遇揉了揉眉心,上次齐县令办事不利,给了秦遇一个警告。他虽然是知府,看着官级大,但不一定什么事都能解决。
他还有很多事情不了解,不清楚。
谁知道底下人干了些什么,他总要亲自去看看的。
午后,秦遇乘马车出府,韩五和汪东,并几个衙役跟着他。剩下的留在府衙,一来是办事,二来是保护秦遇妻儿的安全。
秦遇不会托大,万事小心些总没错。
浔阳府下面有好几个县,而县下面又管着镇和乡。举个例子,齐县令所治下,就又有三个镇,设里正管辖。一个镇下面又可能有三四个乡,设村长管辖。
时下常道的十里八乡就有这个意思。
秦遇的老家长宁镇,就是他们沂溪县县城下最大的一个镇子,也是人数最多的。
这是按常规来算的,但是人是活的,会移动,经年变化,浔阳府外面也有了耕地,农户,渐渐形成了乡,或者镇子。
它们的规模又够不上一个县,自然不会设县令,就直属浔阳府府城管辖。
遇上知府坏的,这些乡镇就是首当其冲被迫害。但遇上知府好的,这些乡镇也是近水楼台,率先得利。反正有利有弊吧。
说起来,浔阳府这边靠西南,离秦遇的老家,直线距离不远。
为什么说是直线呢,因为中途隔了一座又一座山,要绕好大一圈远路。不过他在任上,本来无令就不得离开。
秦遇照常先去府城周边几个乡镇巡视,共有四个村子,一个镇。
一通巡视下来,等秦遇带人回到府衙,天也快黑了。
秦遇穿着一身官服往内院走,院门处,一盏灯笼下,烛光昏黄,言书抱着孩子等着他。
秦遇心里一软,快步走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晚上天冷,以后莫如此了。”
言书和他并排走:“也是听到前院消息才出来。没等多久。”
空空和了了疯狂点头,“娘说的对。”
秦遇亲亲他们的小脸,感受到一点儿冰凉。空空有些冷了,悄悄把小手往秦遇衣领子里钻。
秦遇面色不变,停下脚步就那么看着他。空空嘿嘿笑,就是不把手拿出来。
言书无奈,只好道:“明日我们在屋里等你。”
秦遇蹭了蹭两个孩子的小脸,才继续走动。
次日,秦遇带着人去治下的县。他跟家里打过招呼,也把公事上的大方向处理下达了吩咐。
无他,府与县城之间距离有些远,时下的交通工具又太慢了,秦遇有心这次把府下的乡镇巡视完,没个把月回来不成。
秦遇坐的马车,两日功夫,到了他们府下最近的一个县。他们在县城里慢慢走着,街道两旁的铺子开门了,虽然铺子里没多少人,但慢慢来,总会好的。
路面虽然还有些残破,但是整洁干净,不时能看到一两个老人拿着扫把在清扫。
倒不是故意苛待老人,而是每家有每家的苦楚,官府现在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建造老人院和孤儿院,就只能招聘这些不能干重活的老人做些简单工作,给一份微薄的月银,让人能活下去。